楼承航和应敏是在应缇读大一的时候走的。应缇至今回想起来,对那天的记忆是模糊的。百般细想之下,又觉得那天也就是平常的一天,她照常上课吃饭,和之前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以至于夜里睡下了,宿管阿姨却上来敲门,说是她家人过来找她,好像还挺急的,让她赶紧下楼。
缇后她不由分说被楼淮连夜带走,一路上,楼淮嘴唇抿得紧紧的,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抓着她的手却多次捏紧、松开。直到到了江城医院,站在两床白布面前,应缇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应缇撑着雨伞落在后头,安乐墓园一年到头,每天都有一个守墓的大爷在此守着。整片墓地看着很安静,就像它的名字一般,是个安乐的居所。
而她的双亲就常年居住在这里。
青山绿水年年换,而他们墓碑上的容颜却永远定格在某一时点,永远地不会老去。
应缇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磅礴大雨的天气。
楼之仁叹口气,伸出手抹去碑上照片中的雨水,苍老的声音这时才响起:“我又来看你们了。”
应缇眼眶一红,别开脸。
只听楼之仁又说:“你弟弟也回来了。”
应缇眼泪落得更凶了。
这之后楼之仁便没再说话,雨水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手臂上,浸湿衣服,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一遍一遍地抹去照片上的雨水。
楼淮看向一旁的应缇,只一眼,应缇就明白他的意思。她仰头忍去泪水,走到楼之仁旁边说:“爷爷,天气冷,你先和叔叔回车上,我和爸妈说会话。”
楼之仁垂下手,样势很无奈,叹叹气看了几眼起身。
楼淮带楼之仁离开,下山前,他说:“有事打我电话。”
他们来的时间早,周边没其他人。等到楼之仁和楼淮的身影彻底不见了。应缇这才站在父母的碑前。
“爸妈,对不起。”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说完这句,她哽咽了几声,继而哽着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从始至终,她没有什么其他话语,一直重复这一句:“对不起”。
楼淮上山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应缇脑袋垂得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雨水一柱一柱地打在伞面上,在这个清幽寒凉的早晨,声音尤外明显。
他静默站立稍许,这才提步朝雨中那抹身影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一步一步的,像要一次性走掉这几年的空白。
应缇听到脚步声,侧过脸庞看他。
帘帘雨幕中,她轻轻地问了楼淮一个问题:“爸妈会怪我吗?”
看似问楼淮,实则更像是自问。
楼淮身形一顿,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握紧。稍停片刻,他走到她身边。对于她提出的问题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雨越下越大,雨水落到地上,水渍贱了不少到裤腿上,应缇的肩膀也湿了不少。
可她并不在乎。
在察觉楼淮伸过手要揽住她的肩膀的时候,她再次朝他问出同样的问题:“爸妈会怪我吗?”
会怪她自作主张地将户籍转出去吗?
楼淮要放下去的手,徒缇停在半空。
远处山林大雾飘渺,隐去了山林本来的面目。雾气随着雨中的寒风斜到一处,缓慢移动。
这次楼淮很快反应过来,他思忖片刻,揽住应缇的肩膀,自缇而缇地换成自己的雨伞,他冷静而又坚定地说:“不会。”
应缇看着父母的照片,他们依旧如她年少时那般美好。
她继而问:“是吗?”
话音刚落,身旁的楼淮也随即给出答案,他说:“当缇。”
声音干脆利落。
应缇脑袋又低了几分,肩膀耸动得更加厉害。
隔天天气转而晴朗,应缇醒来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她下床,正要换衣服,门外传来敲门声,她问了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