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学生们都如临大敌。都说一个学期的知识都在凝聚在期末前一个礼拜挑灯熬夜的复习上。老师们也知道学生们的情况,布置试卷的时候,除了平时课上的内容,也有参考往年的试卷。
楼淮点点头,只听秦老师又说:“最后一个概率题第三问改一下。”
耳旁是笔尖刷刷的声音,这边刚记录完毕,楼淮又马不停蹄地拿着红笔按着他的要求改了一遍。
“嗯,差不多了。”秦老师直起身,看看腕表,不免笑道:“这都快7点了,就先这样吧。你改完我再过一遍,没问题就可以交上去。”
楼淮将所有资料分门别类归纳好,听到秦老师这样讲难得松了口气:“好,明天早上9点,我送到您办公室。”
“麻烦你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秦老师笑呵呵地离开办公室。
忙完正事,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今天是圣诞节,早上好些家里已婚有小孩的老师们都在热闹地讨论近期热映的电影,然后都决定下班就举家吃完饭进电影院来度过这个热闹的节日,说得差不多了有些老师还默默祈祷今天能早点下班。
楼淮混在一群说得眉开眼笑的老师中默默不语,明明她也是已婚人士,却体会不到她们从内心洋溢出来的喜悦,是以她多半也插不上话,很多时候都是做一名沉默的倾听者。
有老师察觉道她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不言,遍好奇地问:“楼老师晚上怎么安排?”
楼淮结婚的事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只是很少听她提起,就连她的丈夫也只见过那么一次,这还是第一年应缇每晚跑来接楼淮下班被其他老师看到而后说开的。
当事人楼淮当时也只是笑笑而过。过后给大家补了喜糖。
现在猛然被人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楼淮一时竟然不知道如应开口。
先前提问的老师见她这样,自觉尴尬,便打趣道:“楼老师老公长得真是好看,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玩法跟我们不一样。”
就这么缓解沉默的几秒中,楼淮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番说辞,便顺着那位老师的台阶往下说:“也没有,就是吃饭看电影,跟大家都一样的打算。”
有男老师听后笑道:“这就是广大人民的节日庆祝日常。”
有人也附和着点头,话题很快就从楼淮身上转开,转到期末事情安排上去了。
关上电脑,楼淮整理了一部分要带回家进行修改的卷子,然后锁上抽屉,拿钥匙锁门离开新二教。
到了停车场,坐到车里的时候,楼淮维持了一天的平静在这窄小安静的区域里分崩离析。很多事情其实只有出现裂痕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它的不同与严重性。
比如结婚三年,楼淮好像还没和应缇欢欢喜喜地去外面完整地看过一部电影。通常出门解闷游玩的事都是应缇一手操办,他事先询问楼淮的休息时间,而后定下时间和场地,然后将结果告诉楼淮。她只要人去参加即可,其余的都不用她操心。
然而就算应缇准备得十足充分,将各种意外合计算在里面,他尚觉得计划可谓是完美无瑕。很多时候问题还是出在楼淮身上,比如周末有学生去新二教做实验,结果失手打翻贵重试剂,该试剂是楼淮在掌管,钥匙在她身上。于是一通电话过来,她就急急忙忙跑回学校,等再次返回,电影已经结束了。
类似事情发生过太多次,后来一腔热情的应缇也慢慢变得无奈心累,是以这么一回想,楼淮觉得对不起应缇的地方似乎有点多。
汽车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路旁两侧种满了绿化植物,尽管天已然漆黑,在明亮路灯的照耀下,这些绿化植物就像是黑夜里独自美丽的幽灵,有了它们的陪伴,归家之路也没之前的急切,回家又是面对只有她一人的屋子,确实没什么可值得向往的。车子进入隧道,楼淮在分岔口拐了道,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决定,她打算去海湾区的住处。
偶然间她得知这段时间应缇一直居住在那里。
是的,从上回闲庭山庄的不欢而散之后,应缇以工作忙碌为由,跑去海湾区居住。海湾区离他公司相比现在的住处也就多了十来分钟的车程。当初选择现在的旧房子,全然是考虑到这里离楼淮工作的学校近些。
车子驶出隧道,前方不远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正好又是红灯,车速变缓,而后慢慢停下。楼淮五指敲着方向盘,余光看到黑着屏的手机,拿过来用指纹点开,翻开近期联系人界面,顶上赫然摆着“应缇”三个打字。
要不要打?还是过去了再打?两种选择一直环绕在她头顶。有那么一瞬她真厌烦现在犹疑不决的自己。
行动先于大脑,就在楼淮恍惚的瞬间,手机听筒里传来多日不见的应缇的声音:“喂,楼淮?楼淮?”
原来就在迟疑的时候,手指先碰到了屏幕,电话就在不知不觉中拨了出去。
应缇的声音很好听,开心的时候是清越的爽朗,毫无表情的时候带着玩味,现在……
“楼淮?你在听吗?”应缇没得到这边的回应又问了两句。
“嗯,”楼淮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应缇前两句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候一个陌生人,后两句倒有了点熟稔的意思。而这中间的差别是什么?楼淮一时不得而知。
那头得到她的回应,随即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应缇再也没出声说一句话,倒是时不时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绿灯了,车子重新启动,楼淮换上蓝牙耳机,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发出干涩的声音问道:“你吃饭了吗?”
到头来这句属于陌生人的日常招呼,时下变成了她打破这份沉寂的最佳工具。
也许是她这里背景音太过安静,应缇靠着沙发皱眉,反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要不要实话实说,楼淮再一次陷入两难境地。
“楼淮。回答我,不然我就挂了。”应缇不耐地说道。
他挂电话的潜台词就是:直至明天早晨,你别想我会接你电话。有时这个人真是幼稚得很。
“我在开车。”无奈之下,楼淮只好如实相告。应缇一向反对她开车通话,他曾说过:你开车上路,不仅仅就只是考虑你自己的安全问题,还有别人的。这么一想,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又是认真得紧。
果不其然,楼淮下一刻就听到应缇拔高声音道:“楼淮,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开车不要打电话,你怎么就这么不讲记性。你真是……”想气死我这四个字临到嘴边,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压下去了。不能说,他能做得已经够多了,再什么都说出去就真的是太丢人了,他不要败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