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也不是没人和他说怀孕的事儿,耿文华经常说呢。
但耿文华说的是,今儿孩子动了,因为她给他读书了,是高兴的。明天孩子踢腿了,大约是觉得肚子里地方太小了,想换个大一些的地方。后天孩子打拳了,估计是听见胤禛的声音了欢喜的,想和胤禛打个招呼之类的。
简单的总结一下,耿文华说的都是好的,年氏这种顾虑担忧,胤禛还真是第一次直接面对。
年氏顿了顿才说:“今儿还没宣大夫。”
胤禛转头让人去宣大夫,年氏靠着胤禛坐:“王爷,我们的孩
子,定然会健健康康的,他肯定会没事儿,对不对?”
胤禛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肯定吧,年氏之前那两个确实是没留住。否定吧,她现在本就担忧,自己这话若是再让她多思,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越发的不好。
“听大夫如何说。”胤禛说道,伸手拍一拍年氏的肩膀:“你也别总忧心,你好了,孩子才好,瓜熟蒂落,等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也就平平安安的出来了。”
年氏苦笑一下:“我也想好好的,可我……”
总控制不住去想些很坏的结果,甚至梦见过几次自己难产,孩子生不下来的场面。
那边那拉氏瞧着胤禛走了,这才叫了身边嬷嬷:“去收拾一些点心药材之类的,等会儿送到园子里去,替我问问耿氏,看她身体如何了,再告诉她,前段时间,王爷已经将他最看重的一块儿玉佩赏赐给了弘历,那玉佩,是皇上当年赏赐给王爷的……”
她若是连儿子的前程也不要,那就算了。因为就算是回来了,她也不一定会压住年氏。
可这世上当娘的,哪个能真的不顾儿子女儿的前程?
“耿氏若是问起来府里的事情,你也不用隐瞒。”那拉氏笑着说道:“再者,眼看过年了,耿家那边的年礼,该如何准备呢?是她自己来准备,还是咱们府里帮着准备?”
若是不看重孩子,那娘家呢?娘家也不要了吗?
嬷嬷忙应了,出了门就让人收拾东西,府里新作的点心,库房里珍贵的药材,还有宫里赏赐的鲜亮的胭脂水粉,大的小的,不分贵重不贵重,就是周全的很,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心思准备的。
到了下午,耿文华就见到了这些东西。
点心放的时间长了就冷了,不太好吃了。但她还是捏了一块儿慢慢的磨牙:“劳累福晋惦记,我这身体也是不争气,不然,我早就回去陪着福晋了。弘历阿哥的事儿,我也听弘昼说过了,听说皇上考问小阿哥们功课,是咱们府上的四阿哥拔得头筹了呢。”
所以盯着府里有什么意思?看看外面去吧。
“四阿哥为咱们府里赢了脸面,王爷再如何赏赐都不为过的。”耿文华笑眯眯的,不就是个康熙赏赐下来的玉佩吗?回头她给弘昼买个祖龙用过的玉佩!
“至于耿家的年礼,回头还是我自己来准备,福晋操心着一家子的吃喝用度,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了,我这点儿小事儿,如何还能再麻烦福晋呢?”要什么娘家啊,她真要,才该和耿家远着些。
免得回头自己走了,胤禛迁怒了耿家。
她和耿家越是疏远,耿家才越是不会有事儿。
耿文华现在可不太愿意回府里掺和,年氏得宠不得宠的,她并不在意。说实话,她郁结于心,也并非是因为钟情于胤禛,又因为胤禛宠幸别人,这才心里不舒坦,郁结于心的。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就知道,胤禛这样的人——并不能□□人。
所以,能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享受。胤禛不在她这儿了,她心里就算是不舒坦,但也能忍得住。
她之所以郁结于心,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想念家乡,怀念故友,惦念财产。另一个,是古代这阶级,这主子奴才的地位,实在是让她憋屈。
跪一次,她就要在心里背诵一遍,性命要紧。
赔笑一次,她就要在心里背诵一遍,活命要紧。
请安一次,她就要在心里发狠,迟早要推翻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哪一个自由人,到了这年代,动不动就要下跪,动不动就要赔罪,说个话都要考虑会不会被灭九族,走个路都要考虑是不是会被抄家砍头,谁都会抑郁的。
尤其是她不光享受过自由,她还享受过平等,享受过公平,享受过法治。
这些才是她郁结于心的主要理由,午夜梦回,她甚至还哭过几次,可连哭,她都不敢出声。沾湿了枕巾,还要和丫鬟解释昨晚上大约是流口水了。
年氏的事儿……只是恶心,恶心的吐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不过是赶巧了。再者,她心里这些思念,积攒在心里这么些年,就像是缸子里的水,总有装满的时候,恰巧赶上被人砸了缸,于是,就必得要倾斜而出。
她这段时间在养病,就是因着一直在迷茫,她想回家回不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算不算她的故乡,她就算是改造了,对她会有好处吗?算是填补了她的遗憾吗?
也就是之前,想给自己弄个地盘,这才重新振奋了起来的——可见这人啊,还是不能闲着,但凡闲着就生事儿。她这不就是闲了小半年,就给自己折腾病了吗?现在又有了目标,可不就觉得精神又回来了吗?
耿文华很好心情的应付嬷嬷:“年前我大约还是回不去的,大夫也说,需得静养,病去如抽丝……我现下还年轻,若是好好养着,将来还有长命百岁的希望。若是我现在不注重保养,将来万一只能活六十岁了可怎么办?”
这话说的嬷嬷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只能活六十,六十已经很不少了好吗?七十古来稀,没看皇上举办千叟宴,也只以七十为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