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
那一年徐珍结婚,卓曼特地请了假回国参加婚礼,黎越洋刚刚毕业,自身优秀,家里也有资源,进入了最好的头部机构工作,她只匆匆来送了礼,便要忙于工作离开,卓曼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说不上什么心理,见她才来便要走,紧赶慢赶地爬到酒店二楼窗边,想悄悄多看几眼。
这一看便彻底断了所有隐秘的侥幸与期待。
黎越洋身边从来不缺喜欢她的人。
女孩追着黎越洋出来,黎越洋明明很急,却耐着性子停下陪她说话,那女孩拎起裙摆转了一圈,似乎是问裙子好不好看,不知又说了什么,黎越洋笑着上前,抱着那女孩转了两圈。
夜色的草地上,裙摆飞舞,二楼的窗边,卓曼也转了半圈。
她转身离开了。
她顺着走廊的墙壁,摸着墙上凹凸不平的印花壁纸慢慢迈着步子向前走。
她想,她这辈子都做不出转圈圈那么小女生的动作。
程椰安静温柔,女孩可爱甜美,无论哪一种,她都做不到。
她也不想做到,她只想做自己,想要黎越洋喜欢的,是她卓曼原原本本的样子。
如果不是,如果不能,那就不要了。
那一年回美国时,卓曼的心从未如此轻盈,她轻描淡写又果断利落地告别了整个少女时代的偷偷爱慕,走出了自画的牢笼,抛弃了心中的枷锁,在大洋的另一边开启了属于她的自由人生。
在异国他乡学着忘记一个人是一件孤独而痛苦的事情,在一个忘记的人身旁再次心动是一件可怜又可悲的事情。
卓曼偏过头,不想再与黎越洋对视。
黎越洋观察着她的表情,想到她在徐家可能存在的困境,又想到自己想要做的事,诚恳叹道:“曼曼,你可能不理解,但我们很像。”她说话的语气温柔,说出的内容却代表着强大力量,“你相信吗?我会让我们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卓曼心里苦涩,摇了摇头:“我们不像。”她终于抬起头,“黎越洋,你信奉丛林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卓曼面前,黎越洋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锋利与尖锐:“是。”
卓曼将视线移到桌上吃剩的鱼骨架上:“我们都在丛林里奔跑。”
“你是狮子,你跑慢了,会饿一顿。”
“但我跑慢了,会被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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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a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在人群中十分明显。
吕云与卓曼正在她们一群人的对面,两方人马终于聚合成功。
卓曼心绪起伏,又来来回回地被人耍,虽尽力维持商业假笑,但是个精明人都能看出她面具下的不满。
sara真人并不高冷,也并不奇怪,顶多有些说话不留情面,又想一出是一出,变化莫测,让人难以预判她的下一句话和下一步行动。
索性卓曼听不懂她的鸟语,又认知到这人是个感性至上的,只觉自己沟通无能,想着不如借机提前和远舶的两位高管聊些公司卖出后的规划与愿望,倒是吕云身为多年的乙方打工人,见惯了不同种类的二代高层们,照顾sara女士也算是稀松平常的小任务,更何况有欧洲大合伙人的关系在,她介绍起来也有足够的话题。
卓曼非常直接,此次碰面带来了准备好的最终轮并购方案,她不喜欢虚伪客套的,既然对方明白她约见的目的,不如真诚坦白,减少沟通成本。
几人站在路边寒暄了一会儿,人流渐渐减少,卓曼请吕云拿出打印好的文件说明了用意,几人都是一愣,sara女士反而笑了,非常爽快地答应回酒店的酒廊深谈。
sara虽然没有在中国长呆,但负责监管远舶中国市场数年,其间和很多人对接交流过,她最讨厌迂回绕弯与所谓的中庸之道,恰恰欣赏卓曼这样情绪外露、目的外显的实干风格。
一行人葡萄牙语、英语、中文乱七八糟地有说有笑向前,吕云暗中松了口气,只觉黎越洋没有出现搅局、卓曼的激进也未成风险,她肩上的担子终于轻了些。
黎越洋仍坐在二楼的位置,自然看到了远处的一行人走远。
杯中的水已空,她的手指仍反复摩挲杯檐。
卓曼说她们不相像,黎越洋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穿过六年的时间,黎越洋终于从远处见到了sara,sara和卓曼能够相谈甚欢,与自己却是左右推诿,或许sara也认为,她与卓曼不相像。
黎越洋困在原地,想起今日的初见,不解自己面对卓曼的心情,但她清楚,丛林里的雷震与雾气都是不利于捕猎的天气。
等雷过去,等雾散去,蓝天之下,猛兽可出山。
而深海之中,蛟龙则暗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