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至亲,他想自己来结束这一切。
顾江雪轻叹。
见薛风竹答应了,薛无书袖袍底下的手松了松,点头:“柳家血案是我跟幽鬼做的。”
柳非终于听到他亲口承认,瞬间飞出几丈,他通红着双眼狰狞地伸手,想要掐住薛无书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柳家何曾对不起你!?”
他的手抓了个空,但撕心裂肺的嗓音夹杂着祟气,震得薛无书双耳嗡鸣,他冷冷道:“你们没有对不起我,那又如何?”
“我、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柳非徒劳乱抓,楼依依上前,一脚猛地踹向薛无书,她兜手将柳非收入灯里,红着眼眶抱着引路灯,就像抱着柳非整个人:“他必定会得到应有的下场,一定会的,柳非,柳二。”
灯里传来柳非凄厉的哭声,幽冥黄泉,他带着柳家一百多条人命爬出来,就是为了亲眼见这个畜生下地狱。
薛无书被楼依依踹得唇角渗出血丝,他一抹嘴角,撑起身,顾江雪的嗓音传来:“你和幽鬼什么关系?”
薛无书讨厌他,也讨厌楼映台,不过这会儿倒是有问必答,他不在乎地擦干净唇角:“我想夺下少主位置,暗中在培植自己实力,某次交易,机缘巧合碰上了他,我不知道他来历,只知道他厉害,我不关心这人过去,只要能帮上我的忙,别的无所谓。”
与虎谋皮。
薛风竹呼吸加重:“我都说了,哪怕是家主的位置,你想要我都能给你!”
“我也说了,”薛无书不屑一顾,“我不要你施舍,我要自己拿!”
天上的乌云慢慢积压,黑云压城,比方才更重了,地上的空气凝固得抬不起来,随时能被无边的阴霾压垮。
薛无书继续:“他也有自己的事,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做了就会背负很多业障,所以他创了个办法,是一种恶咒,不必种在人身上,但需与人多多相处,恶咒就会无形影响人体,进而将业障转移到他们身上。”
所以薛无书才会说幽鬼厉害,这份本事,若不是当世几个大能之一,就只能是什么藏匿得极好的隐士。
顾江雪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跟转移业障有关,他几乎立刻想到了漱玉道尊与他提起的连家。
下一刻,就听薛无书道:“连家是他的试作,最终被选定为目标的,是柳家。”
按理说,在茫茫人海中找些互不相干的人,把业障转移过去,能更加神不知鬼不觉,但幽鬼试过之后发现效果不好,最好还是得挑一群血缘相连的人,能快速又稳定地分担业障。
“我与他不过交易,他帮我,我也帮他,半年前,我送给柳家三娘一些灵草种子。”
柳家人常能从薛家处得到一些不错的东西,而薛无书给柳三小姐的灵草种子,原本是好东西,长出来的灵草香气能清明灵台,帮助修行,柳三便将种子种在了主院中,这样大家来往进出,都能分到好处。
可她不知道,这批种子藏着恶咒。
装着柳非的引路灯剧烈摇晃,柳非颤声道:“我记得,我记得,三妹欢欢喜喜将种子种下,不仅是觉得灵草能帮大家修行,还因为那是你送的……”
他至今记得自己妹妹又甜又腼腆的笑,透着姑娘家静悄悄的羞涩,然而她妹妹就死在他手边,死的时候,就望着薛无书的脸。
她死前,有认出薛无书吗?
柳非宁愿她没有认出来,不然……她临了还要多么肝胆俱焚啊。
柳非发起抖来,风声过,引路灯剧烈颤动,满院树木皆唳,鬼哭不止。
“连家被当作探路石,那你们也早就知道连家在飞花城干的事。”顾江雪按着腰间逍遥游的剑柄,沉声道,“薛无书,你明明有很多次回头的机会。”
停下手中的一切,在铸成大错前,回头,揭露幽鬼的事,揭露飞花城的事,但是他没有,他踏在独木桥上,一条路走到了黑。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为什么要回头?”薛无书低低笑了起来,最后沉淀为狠戾,他说给别人,也说给自己听,“我从不准备回头。”
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握住了手里的剑。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说完了,薛风竹。”薛无书慢慢拔剑,对准了他,“来吧。”
薛风竹手里没有武器,他正想随便借把剑,一阵清风后过,一把折扇打着旋朝他飞了过来。
薛风竹一愣,抬手十分熟稔转了两圈,接住了折扇。
一把灵铁锻造的上好法器,展开扇面一瞧,青竹林立,百折不挠。
顾江雪收回手:“我和楼映台替你寻的,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薛无书当初装薛风竹,有一个小动作,那就是好像不习惯手里没了扇子,装作在空气中握了两下,不得不说,若是真的薛风竹来,大约也会有这么一段。
当时顾江雪和楼映台就有了心思,想给薛风竹再寻一把扇子。
可惜在怎样也比不上玉骨扇。
薛风竹轻轻抚过扇骨,朝顾江雪和楼映台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