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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此时秋伍(第1页)

龙慈与在清入得建康城门,一时被坊间的阜盛迷了眼。龙慈还挽得住缰绳,佯作镇静地走,正住眼光,不叫它往两边林立的街铺瓦窑里瞟,在清已是搓了一捧桂子,蹲在沟渠边喂花鲤鱼了,也不管自己被同伴落了多远。街市里,驴铃声、骡蹄声、马嘶声,兼着商贩的叫唤声,声如鼎沸;桂子香、黄花香、炒茶香,和着葱油煎饼香,酥香勾人。

“秋天都快到头了,这里柳叶儿还青呢。”在清跟上龙慈,手里捻着柳叶,往龙慈牵的白马板齿里喂,他身后被冷落的青鬃马嫉妒地喷了个响鼻。

“你听,”龙慈竖一根食指在唇边,“这里的人在议论一位叫‘崔宜’的公主。”

两人屏息听了一阵子,大概理清了事情原委:原来,吴国的皇帝要送公主崔宜去紫薇观拜师,怕她路上寂寞,正要给她寻几个同伴,但这公主既不要体己的小伴,也不要精壮的护卫,只要能逗她开心的人。于是,龙慈与在清到了内城门口,揭了皇榜,被侍卫带到管事跟前。

管事照例盘问他们的来历。龙慈却向在清使个眼色。在清从怀中取出一册文牒,双手奉给内侍总管,道:“还请阁下许我二人进宫面见皇帝陛下。”

*

这已是第九个人了。崔宜歪坐在锦席上,耷拉脑袋,懒懒散散地看人表演。面前人又是翻筋斗,又是扮鬼脸,又是挺着塞了稻草的大肚,蹒蹒跚跚地走,惹得一众宫人侍卫掩嘴偷笑。可坐在正中间的崔宜殊无笑意。皇帝父亲说,要给她找个伴儿同去北地,不管身世、美丑、老少,只要能赢得她的欢心,便能领这一份俸禄。于是,这些天,她时不时便被领到内苑,瞧这些人给她杂耍。她虽然为着令燕的死伤心,但见了这几个滑稽的人,又是被猴儿掀掉帽子,又是嘴里冒出鸟叫的,也忍不住笑出声。可越是笑,她心里越是气,面前人演到半途,她就捂眼尖叫起来,不愿再看,对方见状,只得悻悻退下。

她想叫皇帝父亲止了这场闹剧,由她一个人去北边,但皇帝却铁了心,脸上下垂的皱纹都硬挺挺的,非要给她找出个伴不可。无法。早晨,她只得被拖出暖和的被褥,套上繁缛的衣裳,坐来内苑里看戏。

终于,面前这个人演罢了,她眼皮也没抬一下,内侍摆了摆手,淘汰了他。崔宜以为今天的戏演完了,撑着手,爬起身,拍拍衣裳,掉头要走,刚走两步,却听得身后踏踏的脆响,有宫人叫住了她:

“宜公主殿下!”

崔宜回身,正见一个素麻衣的年轻人望她走来,手上挽着一匹白马的缰绳。年轻人头顶幂篱,长长的白纱直垂到膝盖,日光一照,只薄薄地透一层影,穿的却是男子绑腿的长裤,辨不出究竟是个姑娘,还是个男子。崔宜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装束,一时好奇,不由两步踏上前。先前的来戏耍的人总爱叫她摸这摸那,摸出些稀奇玩意儿,奉到她眼前,引她笑,她只当这年轻人也是同样,不等他邀请,便翘起手来,分开长纱,仰头上看,正见一张皎然而疏朗的面孔。

年轻人不料公主这样大胆,惊讶,忙朝后退一步,白纱从崔宜手中滑落,重新挡住他的脸庞。

“臣听闻宜公主殿下常怀忧思,”年轻人冲崔宜作了个长揖,道:“特来此献微薄之技,只盼能搏殿下展颜。”

他说得文绉绉,崔宜不爱听,摆了摆脑袋。见她惑然,年轻人放轻声音,嗓子里压着笑,道:“就是来逗你开心的。”

立定了白马,他吩咐人把崔宜抱上马背,而他牵着马辔绳子,慢悠悠地在内苑里走。白马颇有灵性,蹄只踏在径石上,也不贪吃旁边的奇花香草。崔宜在马背上一颠一颠,只觉得马毛短而滑,坐不牢靠,不自觉夹紧了,俯倾着身子,肘弯里挽着缰绳,两手还要圈抱着马颈,生怕一个歪身,便翻滚下去。

走了一会儿,崔宜才体会到骑马的乐趣。她慢慢直起腰身,手在衣裳上蹭掉了汗,便只抓住缰绳。马走动时,脊背在她腿底一伏一起,一张一弛,骨肉像柔韧的流水。她一时忘掉了伤心事,微张了嘴,专心地骑起马来。

“殿下,酪酥走得稳不稳?”

“酪酥?”

年轻人拍拍马颈,道:“它就叫‘酪酥’。”

“酪酥走得很稳。”

“那它走得慢不慢?”

“有……有点慢?”

“殿下,”年轻人拂起一边白纱,仰头看坐在马背上的崔宜,眼仁漆黑而晶亮,“你要把缰绳抓牢。”崔宜刚照做,他便环了食指与拇指,在口唇间吹亮了哨声,那马似得了令一般,长嘶一声,拔蹄往苑门奔去。

身后的惊呼、叫嚷很快被甩在身后,崔宜吓得扑在马背上,牢牢闭住了眼睛。

长软的马鬃扫着脸,冷秋的风割过耳廓,夹缠着马蹄声,一下一下敲在她胸膛。顶着恐惧,崔宜眯张开眼,见的是宫墙飞一般倒退。远处的山、近一些的宫殿、再近一些的青松与垂柳,都被扯成一轴没有尽头的画,向她身后迢迢流走。

忽然,宫道尽头冒出个藕色长袍的女子,腰间扎一根缥碧的腰带,绾一只乌黑的螺髻,耳上一边衔一只铜金的圆环耳坠,直直杵在道路中央,见马驰来,也不避让。崔宜不知如何勒马,急得惊叫。

待马驰近,女子忽掣住缰绳,一个翻身,如风筝,衣袖鼓振,跨上马来。慌乱中,崔宜只见她秀长的眉毛上左右描两道青粉,日光下,粼粼如蝶翅。

女子一手把住马辔绳,一手揽住崔宜的腰身,她身材高挑,比崔宜高出半个头去,讲话时,声音从头顶传来:“殿下,唐突了。”说着,她便将长绳一振,马受了鞭策,一时奔得愈发急。

女子把她揽得稳,崔宜心中惧怕去了大半,拗回头,忙问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等女子回答,另一串马蹄声追了上来:“青莲,再快些!”

一侧脸,便见一道青影从旁掠过,鞍上挂一筒白羽箭,马背上驼着的人,正是方才的白衣人。此时,他负着一把铁弓,已把白纱挽起,在幂篱上堆了个纱髻,露出一张明净的脸,和身后扎得松散的长辫。他似一尾流星,飞快地窜走了。女子见状,不甘示弱,双腿一夹马腹,白马便疾冲出去。

*

“你当真是公主么?”

三人在护城河边缓缓地走,他们互通了姓名,藕衣女子名作“龙慈”,白衣青年号唤“在清”,他们告诉崔宜,决不能对外人道他们的名号。龙慈与在清都下了马,只留崔宜一人在马背上,上身随着马步晃动。龙慈斜过脸,目光扫过她握缰绳的手。那手瘦黄而细疤密布,就是连浣衣的宫人都比不过,毋论她的脸尖而小,身躯薄而微偻,像一只畏畏缩缩的小鼠,全然不像在宫廷里长养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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