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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国不系舟柒(第2页)

这次,她清楚地明白,不会再有死而复生的事了。

备行的几日,昼夜不清,全是噩梦。惊醒来,满脸泪痕,下半夜再睡不进去,于是靠坐着床架发愣,直到天明。龙慈偶尔入殿伴眠,见她如此,便坐在她榻边,劝解她:“这世上遗憾之事、遗憾之人甚多,你与他,倒还是走运的,分别前,能把事情一条一件说清楚。其他许多人,连这样的运气也没有。”

崔宜却道:“他向我说过许多话,可直到如今,我都辨不出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龙慈沉默片刻,道:“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凭空捏造。等你年岁长些,再回想时,便知孰真孰假了。”

临行前几日,在清也常来殿中看她,闲暇时,为了帮她纾解,仍与龙慈一道,教她一些文字,有时,还从御厨中顺一根甘蔗,掰作三截,最甘甜的蔗尾给她,当中一截给龙慈,剩下的头尖尖,他把在手里,咔咔乱嚼。

师姊弟二人就身份一事,向她道歉,说,隐瞒是迫不得已,他们是冯国人,又是众妙道长的徒弟,若曝露了,只怕搅进有心之局,即便如此,还是出了薛惇之事。这几日,他们还婉拒了两个后妃——她们想请师姊弟二人去宫里算命。

他们也说一些别的话,譬如那薛子伯。崔宜不解薛子伯为何会替她说话,在清笑了,告诉她,正因他是薛惇的亲兄长。

崔宜更不解了:既是薛惇兄长,又为什么会帮她?龙慈便为她条条铺开来讲。一说那薛惇是在野之人,仗着家族势大,为非作歹,有坏薛家恩宠,而他的兄长们在朝为官,把局势看得明白,一定管束他,不许他胡来;二则推敲局势,说薛惇此次设局,毁伤公主清誉,朝中无人制止,想是事发太快,薛惇的几位兄长不知实情,未能及时止损;三则讲那薛子伯,官至尚书令,为人聪颖,洞若观火,他在朝堂上听得崔宜提及薛惇,又见那御史急着荐人,便知薛惇企图,所以出言打断,不叫那薛惇得逞。

在清一时慨叹:“若没有薛子伯的助力,只怕仅凭那一只锦囊,还堵不住朝堂的悠悠众口。”

崔宜又问,薛惇想送人去紫薇观做徒弟,为何不一早应了皇帝,也省得后头那么多的算计。

龙慈摇头回道:“此事能图者可大可小,我们对吴国内政所知甚少,仅凭我与在清二人,实在难以推断。”

在清见崔宜支吾了两声,面有难色,便道:“你若还有疑问,一并讲了吧。”

崔宜踟蹰片刻,终于还是问出口:“那只锦囊,当真是众妙道长写的么?”

在清与龙慈对望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自然是的。”

在清怕她不信,两眼炯炯的,掷地有声地反问:“你当我们师傅欺世盗名呢?”

她对于鬼神之事本就所知甚少,既然龙慈在清这样说,她便这样信,也就不再追问了。

她一手擎着甘蔗,一手支腮。纤薄的雨云流过她的屋檐。几滴秋雨飘下,拂在她脸上,凉润润的。也曾有雨这样拂过她的脸,打在她头顶的蕉叶上,浠沥沥地响。她蹲在树桠间,向杏黄衣褂的老人许下一个心愿。那心愿叫她吃了许多苦,还掀来了许多风浪。那不是个好愿望,但她仍在当中活了下来。

崔宜仰头望天,它仍阔远而无情,只是她不再那样小了。

神游之时,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掐了个弹指,“砰”一下,轻击在甘蔗棒上,她一看,却是在清。他笑问:“殿下,你怎么不吃?”

崔宜轻叹一口气,把母亲的事讲给两人听,说自己担忧被卡了喉咙。龙慈从腰间拔出断刺,把甘蔗片成片,一爿一爿,叠在崔宜掌中。崔宜忍着惧意,捻起一片,送到唇边,闭上眼,张开口,重重咬住蔗片。清凉甘甜的汁水流过牙齿,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不动了。

龙慈见状,轻拍她的肩膀。崔宜张开眼,面露难色。询问缘由,却不料她指一指龙慈掌中钢刺,问道:“师姊,这不是杀人的刀吧?”

*

后吴咸昌五年立冬,公主崔宜启程前往北国紫薇观,同行侍卫十人,另有紫薇观弟子龙慈、在清二人相随。

还是那条出宫的青石长道。侍卫们安静地走着,佩刀刀鞘拍打腰带,叮叮轻响。苍苍的天,茫茫地起了风,吹来宽大的、灰白的尘埃,风里人歌人哭,都又高、又远。这风兜开崔宜的车帘。从间隙里,她看到龙慈与在清乘着各自的马。两匹马,他们告诉她,名字是他们互赠的,一匹叫“酪酥”,一匹叫“青莲”。酪酥曾驮着她,走过建康的护城河。

崔宜叫停了车辇。她提着裙子,奔下地。近了跟前,她仰起头,请求龙慈与在清再带她骑一次马。

龙慈下马,两手环住她的腰,把她举上酪酥的背。而后,她翻身上马,照头一次,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护住崔宜。

南朝的禁城,方方正正,城墙陡立,困出一片伤心地。花开得比外头慢;住在里面的人低声细语,他们生如白纸,死化尘土;连雁雀飞过,都要被打落。此时,却有两匹马,一青一白,在南朝的禁城里你追我赶,像两尾竞流的鱼,穿过宫门一道又一道,蹄声又清畅,又释然,得得的,很快便脱出了囹圄,渐渐隐没在高墙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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