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一道尖锐地嘶喊冲破了堂下的宁静,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刘云按住了肩膀。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
手上是火烧一样的疼,眼泪夺眶而出,和脸上的血珠掺在一起,满面血泪。
他整个人都烧得通红,可泪眼朦胧间,他看见宋贤无动于衷,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那漆黑的太师椅上。
他想,凭什么?
这个人杀他全家,砍他手指。
艳丽的海棠花染上了血,凭什么依旧风光无量?
他要恨他,满腔的悲愤升腾而起。
可刘云还压着他的肩膀,在宋贤面前,他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宋贤要他奉茶,他就得像鸡崽子一样被人拎着领子上去。
鸡血红的琉璃盏里是翠绿色的茶水。
张浦递给他,赵玉成不接。
宋贤也不说话,场面就这样僵持着。
水是滚烫的,琉璃盏也挡不住热气。张浦还维持着递茶的动作,赵玉成看见他手指通红。
座钟响得烦人。
他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鲜血从指缝溢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这杯茶,他不愿接,这个人,他不愿认。
认贼作父,非君子之德。这是爹教给他的。
他浑身颤抖着,内心一片冰凉。
可他还想为魏家报仇,为荣国公府上上下下百余口冤魂申屈。
他不能死,他要活,他要活的比宋贤还好,站的比宋贤还高。等他终于可以睥睨他的时候,他才能亲手折断这支海棠花。
于是,他接过了茶。
低着头,他看不见宋贤的眼神。
刘云在背后悄悄踹他一脚,他知道,这是在提醒他赶快开口。
可暂时妥协是一回事,真的喊出口那两个字是另一回事。他嚅嗫着嘴唇,心中天人交战。
最后,他好像听见头顶一声叹息,接着手一轻,再抬头时,宋贤已经把它放在桌上了。
三个人都摸不清她的想法,直到她抬起手,张浦眼尖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擦拭指尖的血迹。
她说:“记名册吧。”
从此,世上再无魏凌,只有苏州提督织造太监宋贤的干儿子——赵玉成。
雪后的天冷的透骨,赵玉成吹了冷风又伤了手,身体很快很便烧得滚烫。
刘云给他送回房,又请了郎中来给他看病。
今天是去德仁寺还愿的日子,刘云不敢多留,只嘱咐了郎中好生看顾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多亏了这场雪,一夜之间,所有代表着不祥之气的狂风急雨,都化作了春风细雨,谣言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