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凝视似乎发现自己已经被察觉到,悄然褪去,隐于夜幕之后。所入汪橦眼里的黑夜似乎化作流动的黑雾,撕拉过她的眼皮——
“啧。”汪橦不耐烦地感受到右眼皮上传来的突突突的震动感。
何兆地车后筐里放着面,自然他骑在最前面,其余三人散散地跟着他骑。汪橦落在三人斜后方,心情烦躁不安。
古淹社区的开放式社区设计使得他们不费一番功夫便找到了第九幢楼。
事实上,作为富人区,这里每幢楼都是一个独栋,从一号楼到九号楼就是001到009,整整齐齐沿着宽阔的马路两侧坐落。
每幢楼前都有一片大花园,从大马路侧下来得先穿过花园的篱蕃沿着石板小路弯弯绕绕才能到达独栋的前厅门廊。
四人在花园紧挨着的马路一侧停下摩托车,何兆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请问是李莉女士吗?您点的外卖到了,麻烦您出来取一下吧。”
“你在哪?”
“李女士,我已经到您家花园门口了。”
“我刚洗了澡不想出门,你直接进来到前厅门那里给我吧。”
“好!”何兆地带着一丝即将完成今晚唯一的任务的放松和不易察觉的喜悦,从筐里取出拉面,“嗯!还是热的。我们应该不会被投诉了吧。”
“要是面坨了,希望她别投诉我们。”宋裴度冷冷道。
汪橦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快让自己不能专心眼前的一切。
何兆地一只手拎着外卖,一只手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前方。他侧身推开那木制的花园矮门,众人看不清他背影只看到一束白光在黑夜中闪烁着,直到某处停下。
汪橦看着光停处,心想那里应该就是正经的房门。
“咚咚咚。”众人听到敲门声。
“呲…拉…”厚实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李女士,麻烦你……!?”何兆地的声音像是被人捏在喉咙里戛然而止。三人不解的同时,不安的气氛在他们中急剧上升。
“啪!”有东西落地。汪橦心道不妙。
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潘海祥按耐不住,当即迈开腿下车。
“慢着!”宋裴度出声喝止潘海祥,潘海祥焦急地说:“我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宋裴度直接伸出手拉住潘海祥的衣袖,依旧冷静的声线也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刚刚那落地的声音听着像是面摔了,这单肯定拿不了好评。你冲进去能干什么?不如等何哥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汪橦举着手机喊道:“何哥!”
宋裴度和潘海祥扭头借着摩托车前灯和汪橦手机电筒的光,看见何兆地满脸恐惧地向马路边跑来,仿佛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追赶他。
何兆地拿出百米冲刺的劲疯狂逃窜,可是明明离马路边那么近,为什么他总是跑不出这扇矮门呢?
何兆地仿佛置身在一台跑步机上,机械的传送带永不停歇,他怎么跑都跑不完。他快绝望了。
而处于汪橦、宋裴度、潘海祥三人视角,则会清楚地看明白何兆地与他们三只隔着几米的草坪却死活跑不过来的缘由——
整块草坪一直在灵活地上下伏动,每当何兆地要摸到花园藩篱的边时,草坪前端就会倏地一退将何兆地平移至原处。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东西可以恰如其分地形容眼下诡异的状况——
舌头!
这翻卷的草坪像是009幢独栋的舌头!这楼好似活过来般正要吞吃掉何兆地。
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在地面汹涌的起伏中扭曲成残影。草坪流动着,呈现介于透明与绿色间一种半透明的恶心的绿色,质地柔软。
野草像是细长的触手,像是摇曳的菌丝,滴落着黏液,湿答答地伸长去包裹住何兆地全身。
汪橦仍处于头皮发麻下的僵住状态,没有任何动作反应,更无暇顾及另外两个人。
“啊啊啊啊,淦!”正在这时,潘海祥大喊一声像在为自己接下来疯狂的举动打气。
他将外套一脱,袖子卷成个结,趁着何兆地又一次快摸到藩篱边,下车一只脚踏在花园藩篱外侧,一只脚踩在摩托车踏板,朝他扔出一边衣袖,“老何!”
何兆地见状急忙伸手,竟抓住了这只衣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