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澈缓步走向自己的厢房,转过回廊时,目光倏然一凝。阴影深处伫立着一道身影,似乎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那人头戴斗笠,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身着一袭袈裟,周身却无半分慈悲之意,正是慧德。见寒云澈过来,他单掌竖于胸前,微微欠身,恭敬一礼。
寒云澈眉头微蹙,眸底掠过一丝冷意。他故作惊讶,语气中却透着几分揶揄:“大师深夜造访,不知又有何指教?”
慧德似带几分窘意,踟蹰片刻才开口:“千煞魂……有些麻烦。虽已将其魂魄引入浮屠阵,可惜她注意力被分散,未能踏入阵眼。我等已重新布阵,增设了新的诱饵。还望寒道友两日后将她现下的肉身一并带往宏光寺,以助我们彻底封印……”
寒云澈闻言,步履未停,淡淡道:“我竟不知宏光寺的高僧是如此无能,我已撤去她房间周围的结界,给过你们引魂的机会了,是你们不中用,为何还要我替你们收拾残局?”
他双眼沉静如寒潭,却隐藏着连他自己都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
慧德闻言,不禁微微动容,却未争辩,只是默然低头,双手合十以表歉意:“寒道友,我等确实能力不足,只是此事……事关百姓安危。寒道友或许恻隐于心,因那千煞魂如今尚未害人。然而,千煞魂一旦开始吸食第一个生魂,便会永世贪恋不止。要知此魂即使碎掉,也不散不灭,千年后亦会重聚。唯有以封印之法将之永世禁锢。是以还请道友再施援手。”
寒云澈冷笑一声,目光微冷:“你们真就如此好心,甘愿耗费这般精力去封印煞魂?”
慧德合掌低叹,神色坦然:“寒道友有所不知。我佛道两家虽千百年来龃龉不断,但护佑百姓之心却无二致。道友若对我等存有成见,自然不足为怪。十年之前,我等也曾封印一十煞魂于浮屠阵中,以虚假生魂喂养,使其安分不致伤人。今日那小魂出声,分散了慕姑娘注意力,实乃我等失察。”
这个十煞魂大概便是慕染夕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女孩了吧,寒云澈心中思忖。
他沉默片刻,心中思绪翻涌——分明早已答应同慧德理应外合,将那少女引入浮屠阵中封印,却在见她再次醒来时,竟涌上一丝莫名的庆幸,甚至隐隐后怕。
他紧了紧拳头,半晌才缓缓松开,语气讥讽:“既然你们无能为力,不如将千煞魂交由闻鹤宗处置。”
他存心试探,想看看宏光寺是否真如慧德所言般坦荡。然而,慧德似毫不介怀,未经思索便笑着回道:“那自然再好不过。寒道友若能转告贵宗玄虚子掌门,我等必倾力相助,与道友一道暂困此魂于此,待闻鹤宗派人前来施法封印。”
寒云澈垂眸沉思,淡淡说道:“此事我自会禀明掌门师尊。时辰不早,大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慧德微微颔首,合掌一礼,随即转身离去。寒云澈站在原地,目送那僧袍隐入夜色。
***
“什么?你怀疑我叔婶和秦玉香的爹娘勾结媒婆和劫匪杀我们,竟然为了拿我们去配阴婚?”
慕染夕手上捏着桂花糕一时忘记了塞嘴里。
她今晨睡到自然醒,醒来便闻到房间里月昙花薰香的味道,赶紧找系统盘点了下昨晚上的收获,发现竟然得了两百积分。她乐滋滋地又做了一碟早点,去了寒云澈房间。
没成想便听到了这个惊悚的消息,慕染夕身上又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怀疑受害者不止你们。”寒云澈望了望盘中的桂花糕,依然做得小巧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本来是拒绝慕染夕投喂的,但少女热情不减,让他不用勉强,有兴趣的时候随意尝尝便好。此刻他见慕染夕吃得香,鬼使神差地便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拾起一个小巧的桂花糕来放入口中。
细细感受了一番糕点的松软甜蜜后他继续道:“我去村中打听了,那些从前嫁过女儿的人家都告诉我,他们的女儿由于嫁得远,从没回来过,但一直有书信往来,说是日子过得都很好。”
慕染夕露出沉思的表情:“你怀疑他们在骗你?”
寒云澈冷冷一笑,微微抬手,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桌面,淡淡道:“他们不过是些平常百姓,只要细心观察,便能从神情中窥得几分端倪。问题在于,那些女子已所嫁之人只有他们自己家知晓,不肯向我透露半分,笃信我即使看出问题也只能无功而返。”
他似乎并未感到挫败,漆黑的眼眸幽深而锐利:“无妨,办法多得是,不过是耗些时日跟他们周旋罢了。”
说罢两人沉默片刻,慕染夕轻轻捧起碗中的热粥小口小口喝着,脑海中默默梳理着原主的记忆。
一片片记忆如细沙般流过她的心头,忽然,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啊,有了。”她打破沉默,眼中泛起一丝兴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