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我最讨厌的一种长相。
按理来说,宋湖犀应照着柔弱舔狗人设,瑟瑟发抖地往后退去,但……若平常是为了演戏还好,真遇上这种想压她一头的气势,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想躲过去。
下意识咬了咬腮,宋湖犀眼神锐利地盯回去。门后的阴影斜斜地在她身上落下一道分割线,却一点没折下她挺立如松柏的气势。
她仍旧笔直地站在原地。
原本蔑视着看向她的柳云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意外地挑了挑眉,开口仍是带着十足的不屑,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说道:“少费心思在这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便是小爷纳妾也不会纳你这种心怀叵测的贱人!”
说完,便大步从宋湖犀身侧院门离开了。
宋湖犀冷着脸根本懒得看那个神经病,想来是又被他母亲骂了,心情不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骂我心怀叵测上了,她最近根本没干什么事啊?
想不通的宋湖犀,只能将此归结于欺软怕硬男的常规操作。
迈步进门,果不其然看见被气得不轻地的侯府夫人,那手上掐的串珠快转起来了,也不知怎么的,侯府夫人的心腹李妈妈不在,没人敢上前来安慰侯府夫人。
这样想着,宋湖犀便见侯府夫人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抬眼看向她的方向。
宋湖犀早在侯府夫人看过来前变了脸色,委屈又带着羞涩地酸声道:“姑母,今日是什么日子啊?我还撞上表哥了。”说着又上来拉她。
看见宋湖犀侯府夫人脸色顿时好了一点,也不拒绝宋湖犀的靠近,放下手里的佛珠,点了点宋湖犀的额头道:“你个丫头,眼里就你表哥了,可是看不着被你表哥气着的姑母了?”
“哪有!哎呀,姑母~”宋湖犀脸颊微红,同侯府夫人撒着娇。
侯府夫人调笑她几句后,笑着说道:“不过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四月初三呢。”
“四月初三?”宋湖犀觉着这日子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疑惑望向侯府夫人,只见她也没打算开口解释的样子,笑容似是温和,但勾起的唇角和眼底闪烁的冷光,皆让宋湖犀感觉心里一寒。
窗外太阳西斜,余晖穿过雕花繁复的窗棂,给室内镀上一层模糊的橙色光晕,主室内各色摆件精巧,将屋内装饰的极为工整雅致,只是这些复杂的装饰在斜射的光线下,投出各种或大或小的阴影,让宋湖犀感觉压抑。
这份压抑倒是让她想起来四月三日是什么日子了。
大宁朝,文祯十三年,四月三日,是文中章家全家处死的日子。
与此同时,南街一间精致雅丽的小院内,章月晗跪坐在一间小佛室内,流着泪向头顶的佛像虔诚叩首,嘴里哽咽着念叨:“求求佛祖,求求菩萨,保佑我父母家人,能逃过这一劫,信女愿一生青灯古佛,侍奉佛祖。”
“求求佛祖,求求菩萨……”
狭小的佛室内,连阳光都难透进来几缕,除了她哽咽着不敢停歇的祈祷声,便是她一遍遍额头磕在地上的叩首声,这两道痛苦绝望的祈愿声,在这小房间内一遍遍回荡。
章月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时间早已过了午时三刻,只是她仍不肯停下,好似她够虔诚,便有一丝神迹发生的可能。她一身素衣,袖口因着反复跪拜的动作蹭上了明显的污渍,原本精致秀丽的面容上糊满了泪水,额头青紫一片,眼神是满溢出来的悲伤。
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没等她反应过来,佛室的门便被人大力砸开了。
一群仆役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不在侯府夫人跟前的李妈妈。
李妈妈本就长相刻薄,只是平常讨好笑着居多,并不明显。
而此刻,她即便是笑着,脸上也是藏不住的恶毒,走进阴暗的室内,一双冒着精光的小眼睛如毒蛇一般,眼下那耷拉的眼皮和那皮笑肉不笑的嘴唇,都让她更显恐怖。
章月晗看着来者不善的众人,瑟缩在往里躲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瞳颤动,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没等她问出声,那李妈妈便先开口了,“章小姐,唉……也是咱们夫人人好,看您可怜,特意为您送来了您亲人的全部尸首。您不出来瞧瞧吗?”
闻言,章月晗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地砸了一锤子,钝痛到麻木的反应不过来,只愣愣反问道:“什……什么?”
这几个字仿佛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才吐出来,身子便脱力般往下坠,还好右手下意识撑住了面前的供桌,才勉力支住身子,只是眼泪还是坠了下来,原本就哭了一下午的双眼,还红肿着,此时汹涌而出的眼泪甚至让她的眼睛刺痛起来,隐约带上了血色。
见她似是没有迈出门的力气了,李妈妈也只能可惜地转身离开,只是走之前还特意对章月晗提醒了一句。
“虽说咱们夫人心善,还记着曾经太子妃与您的情谊,让我们这些下人们称呼您为小姐,可……说句难听的,您现在这身份可是连下人都不如。”
“我这个老妈子也只是衷心劝章姑娘一句,可别还记着自己曾经的身份,高高挂着,至少夫人好心帮您送家人尸首这事也是不好办的,总得给我家夫人道声谢吧。”
几句话便将章月晗贬到尘埃里,却又无法反驳。
“谢……谢夫人心善。”等章月晗流着泪,强撑道谢完,这群人也离开了。
留下一院子被草席裹着送过来的尸首,章月晗一步步往外挪,还不等过去,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心口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她捂着心口,坚持到看见院子里血腥悲惨的一幕后,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