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符咒放在平日可以配合召灵阵收集灵气,而现在放在这祟魔尸堆里,便可以召唤脊骸。
萧尘也认出这张符,当即化出一道魂力将它撕得粉碎。
随着符咒被破,这片诡异的雾海也渐渐散开。
本是在空中浮游的脊骸也先后坠地,柔软的游丝逐渐僵硬,直愣愣地随着扭曲的脊骨抖动,就像是虫子将死前不停抽搐的细足,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那幽幽的叹息也变成尖细的唳鸣,一阵阵剌刮着众人耳膜。
但好在没过多久,这一切都随着雾气一道散了。
肃杀的气氛瞬时转为静谧,一时间除了林间的风声,众人再也听不到任何。
脚踝上缠着的游丝早已滑落,可那如同从寒潭中捞出的冷意还是牢牢贴在身上不肯散。但这些胡云放都无暇顾及,因为雾气散开后,借由那花白的头发,他认出了刚刚倒下的那个人,正是老赵。
老赵已经在凌锋效力了快四十年,包括他胡云放在内,如今凌锋卫的这些人大都是他看着一个个长起来的。
粗粗一算,胡云放就发现,只需再过个大半年,老赵便可以安心回家含饴弄孙了。
要是没有今日,他的人生里还会有三四十个这样的冬天。
胡云放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许久才敢迈开步子走到老赵近前。
他有些颤地伸手探过去,但刚一挨上就发现,老赵魂台里的三魂已被吃空了。
人死后,三魂会返回虚之地重入轮回,虽是再见亦不识,但也至少给至亲之人留了个他日还能同在一片天宇下的念想。
而三魂被吃空,就意味着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
胡云放慢慢蹲下身,扶过老赵肩膀想将他翻过来,不料手下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再一看,就发现他的胸腹已被掏空了一半。
魂灭魄殒,是最惨的死法。
可这样的死法为何要落在老赵身上?
胡云放不明白。
他就那么抱着老赵的尸身待在那里,直到一个碧莹莹的东西在他眼角一晃,他才回过一点神。
伸手去拿,就见是一枚小小的翡翠平安扣,不知为何被他刀鞘的扣带钩在了身上。
这东西,本是要给老赵外孙女当周岁礼的。
胡云放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差点无法将人抱稳。
他在凌锋三十五年,光这掌卫就做了二十八年,凌锋的苦和累他再清楚不过,受伤于他们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但丢了性命的事还真是少数。
而他这半生风雪里最骄傲的便是,不管何时、不论何事,只要是他带人出去,就自有能耐好好地将人带回来。
但此刻,他不敢去看这样的尸体还有几具。
“胡掌卫,胡掌卫,云放叔。”失神间胡云放听见有人在叫他,他目色空空地抬起头,对上萧尘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云放叔,这一路巡视都未见异常,现在选在这里下手,会不会是岚隐冥阵那边出了事?”
萧尘的猜测令胡云放眉头一皱,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今日是他们此番巡视的最后一日,若是刚刚顺利通过断水崖,那至少在午时前,他们就会到达岚隐冥阵。
这个由岚隐树魂布成的冥阵,每隔五年便会借着花开后新生的魂力补咒变阵,算算这几日应该就是花开之日。
若真如萧尘所言,有人觊觎其中封印的郗融残魂,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更何况今日是凌飒的问花试,冥阵那边未必会有多少人。
他略略思忖一下对萧尘道:“你带上几个人现在赶去岚隐。”
“是。”
萧尘当即应下,刚要走却又听胡云放忽道了声慢。
就见他站起身,目色沉沉地往沈书清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只你一人去,若有不对,立刻放魂鸦报给楼内。”
然后他解下银龙护腕塞给萧尘:“这里我脱不开,你既然已经能一魂化界,那用我的雪银龙也应该不难。”
“好。”萧尘点点头,接过护腕,召出风烈,催马疾行。
红取之于血,白萃之于雪,五年前的血色再度回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