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不过一月之后。
林瑶玉坐在席中,手中握着酒盏,指尖却微微用力,眼神晦暗地盯着顾依依。
她本以为,这个从乡下来的“嫂子”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丑角,可宾客们却接连夸赞,让她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听着众人的称赞,她终于按捺不住,冷冷一笑,对身旁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半晌后,侍女端着一壶酒路过顾依依身旁,手腕一偏,酒水瞬间泼洒而下。
顾依依察觉侍女靠近时,便微微侧身,裙摆轻扬,竟恰好避开了那倾泻的酒水,分毫未沾。
她转头看向侍女,眼神平静无波,声音却柔和:“姑娘小心。”
侍女面色一白,连声告罪退下。
林瑶玉见状,脸上笑意越发僵硬,语气刻薄道:“听闻你在乡下练过射箭,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
不待顾依依答话,林瑶玉已吩咐侍女端来投壶器具。
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她已吩咐侍女对壶口动了手脚,使其难以投中。
“顾姐姐比我年长,不如姐姐先来。”林瑶玉抿唇一笑,言语间透着挑衅。
顾依依抬眸扫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拿起箭矢,却在投掷之前闭上了双眼。
“她竟然闭眼?”有宾客低声议论。
顾依依轻轻握住箭矢,指尖划过光滑的箭身,冰凉的触感将她心中的杂念抹去。
她缓缓闭上双眼,眼前的喧闹声渐渐远去,仿佛整个宴会都被隔绝在外。
没有刻意地去看,也不必看。
她的耳边仿佛传来记忆深处的风声——箭羽破空的呼啸、弓弦绷紧时的颤鸣,还有祖父指导她拉弓时那低沉有力的声音:“依依,记住,眼睛是用来观察方位的,真正的准头在这里。”他说着,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时的她不过七八岁,纤弱的双臂难以拉满弓弦,却倔强地咬牙坚持。
祖父站在她身后,粗糙有力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教她如何寻找、锁定目标。
“依依,记住,箭射出去便一往无回,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什么物,都不要犹豫。”
如今,她无需再看,只需让身体记起那熟悉的动作和感受。
呼吸平稳绵长,像一条溪流缓缓注入湖泊。
手腕轻扬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只余下一种清晰的直觉——距离、角度、力度……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她微微偏转手腕,箭矢在指间滑过的瞬间精准射出,心中早已笃定,它会落入壶中。
箭落声响,仿佛一颗石子坠入平静的水面,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厅内。
顾依依缓缓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
宴厅内的窃窃私语顿时化作惊叹,她的眼底却未曾泛起丝毫得意,仿佛这一切再寻常不过。
林瑶玉脸色一变,用手绢掩唇,道:“不过是运气罢了。”指甲却刺进掌心。
而后又是一箭。
箭矢划破空气,又一次精准落入壶中,仿佛一场命运的预演——箭出,一往无回。
林瑶玉脸色苍白,嘴角颤抖:“这……只是运气!”
宾客们疑惑道:“竟有如此准头,她平日里也习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