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麦只得愤愤不平地跟着在她身后。
越往栖月庐走,积雪越深,越无人迹,连脚步声也被积雪吞没。
杜氏没有指派下人来这院中,这院里便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栖月庐离大厨房远,往往青麦去了也只能拿到些残羹冷炙,实难下咽。
两人便收拾了废弃的茶房,重新垒好了灶膛,又开了墙角朝南的一片荒地种菜,偶尔去大厨房拿些米面菜蔬自己开火。
顾依依平日里很爱打理这片小田地。她将土地划分得整整齐齐,用废弃的竹片编了矮篱,护着青苗不被积雪压坏。
眼下,萝卜顶上已露出半截翠叶,青菜虽娇嫩,却迎着霜雪愈显翠绿,像是雪地里一片小小的绿洲。
她还划了一小块地种了几丛寒兰。
它们枯败凋零,被随意地扔在后院的柴堆旁。她见了,便捡回来种上,大雪之前她搭了个简易的竹棚遮蔽风雪,这几日洗漱后便用温水细细浇灌兰根防止霜冻。
眼下这几丛寒兰叶片修长,色泽浓绿,几簇花苞已如玉珠般挂在枝头,暗香浮动,令人心神一慰。
这一日下来,两人已是饥肠辘辘。
进了灶房,青麦往膛下塞了木柴烧了火,膛内的火焰摇曳,夹杂着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带着一股不算好闻的烟火味。
顾依依净了手,见青麦仍是神色恹恹,便道:“青麦想吃什么,本小姐今日可要大显身手了。”
“哪有您这样当小姐的,还是我来吧。”青麦终是没忍住破涕为笑。
“你家小姐现在只是你一人的小姐,不是这伯远侯府的小姐,何须与她们计较。”顾依依说话间也不停手。
锅中的水开始翻滚,热气腾腾而上,在寒冷的灶房里氤氲成一团模糊的雾气。
顾依依用勺子舀起一勺刚切好的温淘,轻轻抖散入锅。
雪白的面皮随着热水的翻滚渐渐舒展开来,片刻后,她又将几片翠绿的青菜叶撒入锅中。
只一会儿功夫,她便煮好了两碗温淘,雪白的面皮上卧了两根碧绿的青菜,食物的香气和热气交织,模糊了青麦的视线。
“吃罢。”顾依依笑着将盛满温淘的粗瓷碗递给青麦。
青麦一边咽着软滑的温淘,一边悄悄抹去眼泪。
自家好好的小姐,先是没了祖父,接着没了父母,舟车劳顿赶来盛京成婚,姑爷又跑了,数九寒天洗衣做饭不说还被人当面奚落。
她的小姐,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
青麦越想越觉得心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家小姐做的温淘竟如斯难吃。”顾依依见她泪水涟涟,故意笑着打趣。
“小姐,您明知我哭的不是这个。”青麦犹挂着泪珠,声音有些哽咽。
顾依依放下碗,抬头望向灶房外雪后微亮的天空,声音柔和得像雪落在地上:“好啦,总归还有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