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薇想了想,仍旧不知道。不过,依着那种性子回话就是了。
“五哥?”她煞有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在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语带惊愕地道:“哥哥,你……”
“怎么了?”五皇子故作不知地问,视线在她微微泛红的杏眸上停留了一会儿。
“你不害怕太子殿下吗?他讨厌我,你跟我说话,他会记恨你的。”
这话是江令薇的真心话,那人虽然要她在人前注意维持怯懦性子,但也跟她说过,有时候,说话可以按她自身的性格来——直白。
五皇子眼皮微跳,有些惊讶。
他见过实诚之人,却没见过这么实诚的。
皇家谁说话不是拐十八个弯,你暗讽我,我暗讽你,直来直去的他生平倒是第一次见。
望着江令薇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了然。
这位十妹妹母妃曾是周皇后宫里的婢女爬床,得了父皇一夜恩宠就被抛在脑后,生产当日便撒手人寰。
皇后为人刻薄好妒,是周太师的姐姐,后宫之中无一人不惧她,而婢女上位就是在赤裸裸地打她的脸,因此很是讨厌尚是婴孩的十妹妹。
宫中子嗣多,父皇也不在意一个婴孩,皇后直接让人关了她十四年,无人教养,无人关照。要不是太子那时生了病,皇后着急,没精力折磨她,只怕得关一辈子。
这样的人,心思纯澈些,不懂弯弯绕绕也正常。
当初渡舟在朝中各皇子为了随军出征漠北的名额争得你死我活时,骤然提起她。
朝中势大的太子,攀附太子一党没有主见的七公主,无能好色的四皇子,以及他自己,无论哪一个去,其余的人肯定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而这个无权无势,甚至无人记得的成年十公主,反而不会有多少人针对。
就这样,渡舟成功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匆匆让人在宫外为十公主开了府,没几日便随军去了漠北。
事后自己问渡舟,他说:“除了殿下这些成年子嗣之外,剩下的皇子皇女连八岁都未有。这位废物的十公主,一无显贵亲族,二无皇恩圣宠,朝中无根基,这样的人很好利用。”
五皇子听后很认同裴渡舟的话,这才有今日的关怀。
“你我皆是父皇的孩子,是亲兄妹,我作为兄长,跟你说话乃是天经地义,便是再不讲理的人来了,我也不怕。”
“五哥,你真好。”江令薇心里不信,面上却开始故作感动之态。
虽然她演技不是很好,多数时候只会哭,但感动不就是要双眼通红地哭吗?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五皇子温和一笑,朝她递来一方帕子,示意她擦擦眼泪。
江令薇眼睛很红,拭泪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动作,一举一动都很小心翼翼,拘谨。
真像一只误入围猎场的林间小鹿啊……不过么,猎物向来是被用来挡灾的。五皇子笑容加深。
为了迎接班师回朝的功臣,百姓还自发准备了姹紫嫣红的鲜花,捏成一瓣一瓣地放在篮子里,抓成一团从高处往下撒。
纷纷扬扬的花瓣从空中飘落,太子嫌恶的不得了,忍着要杀人的脾气勉强笑着,玄武将军倒是颇为惊喜地看着手心里的花瓣。
除了太子不怎么待见这些花之外,大部分人都是欢喜的。
江令薇抬眸望着两旁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漠北匈奴频频进犯边疆,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如今降服,萧朝之人只怕没有不高兴的。
有一些容貌姣好的男子站在楼上对她羞怯一笑,随即便是更猛烈的花瓣落下。
江令薇觉得自己也应该笑一笑才合乎情理,刚做出这个动作,眼角余光就捕捉到一个眼熟的身形。
或者说,是认出了他所穿的衣服,是那人府里的手下。
手下隐在暗处观察着一切,江令薇知道,必定又要向那人告状了。
“他们很好看吗?”
“你在看什么?”
“你的眼睛是有问题?那么喜欢看别人?”
记忆中的厉喝在脑海中浮现,江令薇保持着轻微扬唇的动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四周含羞带怯凝视自己的少年。
这种时候,她应该笑,应该看,低着头才是不对的。这是她在过去三个月的军营生活中得到的经验。
偶有微风过,她拿掉落在眼睛上的花瓣,与面上羞涩相反的,是她眼底近乎浑然天成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