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伯。”月霎双手接过粥来,放在堂屋桌上,见老伯转身离去,她连忙唤了一声。“老伯。”苍老的背影一震,而后顿住,转身时,他的双眼,已噙满了泪花。方才隔着房门,他依稀听了几句,虽然不真切,但那是他日思夜想之人的声音。他的儿啊……老伯难为情的笑了笑,用衣袖拭泪:“姑娘,有何事?”月霎拿出一块令牌,通体玉色。“本不该瞒您,我乃君主座下赤使青音,奉君主之令,特来解朱村之异。”对不住了,青音,只得冒你之名了。“君主……”老伯红了眼。月霎郑重道:“昨夜云念衣托梦与我,细细道了事情经过,老伯,若要抓住凶手,首先须得确认一事,他,是否死于中毒?”“念衣……我的儿啊……”老伯泣不成声。月霎心下难过得紧,老伯涕泪纵横的脸上,满是难过与委屈。“赤使大人,您真的肯帮我?”老伯不敢相信的看着月霎,难过如海浪席卷,带着期盼徐徐而来。他怕,这是一阵风,一阵浪,吹过了,打过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到头来,空欢喜一场。月霎面露沉重,点头。“老伯,想要知道云念衣到底死于何病,唯有掘坟验尸。”老伯浑身颤抖着,艰难点头。多年来,他来来回回跑了数次衙门,每每心中充满希望而出,皆失望而归,从最开始的痛心不甘和愤愤不平,到后来的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的接受,这中间了隔了整整二十载。他恨又如何?不甘不如何?痛心又如何?换来的却是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和一张张嘲讽的嘴巴。还有一些难听至极的言语。身在泥泞二十载,苦苦挣扎了二十载,到最后筋疲力尽,只得任那泥泞将他慢慢吞噬。他无能为力,亦无可奈何。心中陈旧的堤坝刹那间决堤,数年来的不甘瞬间喷涌而出。老伯泣道:“我儿卧床十五载,神智皆失,日日饱受折磨,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连命也丢了去……,我云松不曾与人结怨,何故如此啊……何故如此……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生生折磨于他啊……”“我儿……苦啊……与我有怨,尽管来取,为何如此待我儿啊……”“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一阵阵哭声,撕心裂肺。月霎垂下眼,双手紧握成拳。云念衣的死,她定要查清楚。……翌日。天刚拂晓。晨光微熹。窗外似有人声低语。只听得:“云松阿伯,住在您家中之人,当真是赤使大人?”“我昨儿个听朱海道今日朱程与城主会到朱村跪迎赤使大人。”“这不,村中立马就传开了。”“传闻赤使大人功夫超群,深得君主信任。”“有赤使大人为您作主,念衣之死定会水落石出。”“若真与朱海朱程有关,看那城主还敢包庇?”“有理有理,您安心等着结果。”……“咳咳咳。”一声咳嗽声传来。院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一年轻男子声音,十分谄媚:“城主到,还不跪下相迎。”人群躁动了起来,大家交头接耳,纷纷不服。那声音又道:“大胆贱民,还不跪下。”言语间满是鄙夷与威风。村中一老妇人道:“我等是平民,不是贱民,朱程,你莫要张狂。”原来方才狐假虎威的是朱程。只听他道:“自古以来,民为轻,官为重,平民如何?贱民又如何?都得下跪相迎。”老妇人争辩道:“朱程,枉你读了十几载圣贤书,都念到马肚子里去了,你如今做了官又怎样?我等也不会高看你一眼,要不是念衣被你害死,哪里还轮得到你?从小到大,你处处都比不过他……”“住口。”朱程气极:“老舌妇,最爱搬弄是非,城主面前,也敢造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朱程并不知此番回来作甚,只单纯以为是相迎赤使大人,他嚣张至极,竟指使城主亲兵要拿下眼前这老妇人,殊不知,他的一言一语,早已传入月霎之耳。“来人,将这长舌妇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棍。”老妇人愤恨的看着他,怯懦懦道:“朱程,你敢?”朱程笑道:“我有何不敢。”“拖下去,打,打死她。”“城主好大的威风啊。”一记嘲讽之语自屋内传出。紧接着,堂屋门打开,从里走出一位蒙面少女,背手而立。晨曦的光,正正映在月霎面上,轻纱晃动间,眉眼尽显威严。老伯走到月霎身旁,面上难掩憔悴之色。月霎示意他放宽心。人群中,一身着华丽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款款而来,来人约莫四十出头,一脸富贵相,看着甚是亲和,文质彬彬,书卷气甚浓。他微微弯腰,双手拱起:“永城城主徐振拜见赤使大人。”月霎不疾不徐,云淡风轻道:“若本使没记错,君主说的是永城城主与文书跪迎,怎的?你要违抗君令?”此话杀伤力巨大,任谁也不敢落得个违抗君令之罪。“臣下不敢。”徐振立即跪了下去,紧接着,朱程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来。月霎又道:“徐振你好大的胆,本使面前,你竟纵容属下滥用私刑?当着本使之面,都敢如此张狂,可见他平日里更是飞扬跋扈,目无王法。”“臣下不敢,赤使大人息怒。”月霎浅叹一气,道:“失礼之罪,本使暂不与你计较,仵作可在?”待事情水落石出,再治罪也不迟。徐振忙道:“带了带了。”“前去查探。”“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云念衣墓旁。片刻后,仵作回禀:“赤使大人,死者骨头泛黑,确为中毒。”果然如她所料,月霎的眸光渐渐变得寒冷,“是何毒?”仵作道:“剧毒辰砂,凡中毒者,若剂量甚微,初时只觉浑身无力、头痛难忍、恶心呕吐,只当是寻常的风寒,若剂量加大,便会伤其神智,陷入昏迷,久之,毒入五脏六腑,为时晚矣。”人群躁动起来。:()月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