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二门,只见垂花门前林三太太以及身后跟着的数个穿戴朴素周正的婆子丫鬟们,早已在此处不知等了多久了。
“想必这位便是咱家的锦婳姑娘吧?”
林三太太歪着头,凑到吴锦婳跟前,笑津津的瞅着吴锦婳,快三十岁的年纪,动作神态却仍是姑娘家一般的顽皮可爱。
吴锦婳愣了一下,连忙屈身向三太太行礼,“锦婳给三舅母请安。”
三太太赶忙扶了吴锦婳起来,竟是说:“哎呀,姑娘好有礼,跟三舅妈亲亲热热的就好!千万不必如此,来,快快跟我们进去,你外祖母可是足等了你一日了呢。”
吴锦婳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回了一句,“是,三舅母。”
林大太太也笑着言道,“姑娘跟我们先去见过你外祖母吧。”
吴锦婳笑着答了一个“是”字,便不再多言,跟随着林家两位太太往前走去。
众人又走进垂花门,步上左边的抄手游廊,来到了左边最里面的那所院子里。
进门前一刻,吴锦婳却突然生出一丝期盼的感觉,这里便就是母亲念念不忘的地方。
她一步跨进了院门,便就看见一位富态的老太太由俩丫鬟搀扶着,在门廊处前后踱步等候着,还时不时向院门口张望着。
老太太一眼望向了由林大太太等人领着进院门来的吴锦婳,又望见了吴锦婳身后跟着的吴妈妈,老太太来来回回的望着这俩人。
晃眼之间,竟忽然觉着,眼前这一幕就好似时光倒流,回到当年女儿出嫁的那一幕。
那一日,晚意后头也跟着陪嫁的丫鬟吴妈妈,就在此处辞别了自己。
不想一晃眼十七载的岁月,已是永别,一想到此,老太太霎那间眼泪直下,无语凝咽。
吴妈妈见林老太太如此情状,随即膝盖“砰”的一下,直跪在地上,“太太——”
竟还是十七年前的那一声称呼,可该唤自己母亲的那一个人已是尘世黄泉分两路,竟再也无法相见。
吴妈妈哭着几步爬行过去,“太太,都是奴婢不中用,没有照顾好小姐,竟叫······”
老太太拉起吴妈妈,狠狠捶了吴妈妈一下,“便就是你不中用,辜负了我的谆谆嘱托!”说完,又伏在吴妈妈肩上,“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吴妈妈忙扶着老太太走向吴锦婳,“太太,这便是小姐留下的唯一······”
老太太听见,随即轻推开吴妈妈,眼神闪过一丝光亮,她几步并作一步,朝着吴锦婳走了过去。
她伸出颤抖着的手,抚摸着吴锦婳的小脸,“我的心肝,我是你外祖母呐!你母亲可有向你提起过我?”
吴锦婳的心一阵酸涩,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可眼底却又掩藏着一抹冰冷。
就如同她现在垂首哭泣,心里却又有些想笑,如果果真母女情深,她又怎么做到那样冷眼旁观自己女儿的苦痛的?
“是,母亲在时,日日提,月月提,年年都提,从我能记事起,便与我说了许多关于您,还有母亲在闺阁时的种种趣事儿,母亲去世时还在念着,想回家。”
林老太太一瞬之间,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边哭边还喊道,“我的心肝,我的肉。”
情真意切,哭得直颤着身子。
林大太太见着,怕老太太支撑不住,立即上前,忙从吴锦婳处搀扶过来老太太,“母亲,您身子刚好,这会子又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后又转过头去,对着那几个丫鬟,叱道:“你们这些个惫懒丫头,说了无数次,全当作是耳旁风,让老太太在这外头见了风受了凉,看你们哪个吃罪得起!”
老太太挥了挥手,吆开林大太太,“与她们有什么相干,我等的着急,非出来不可。”
她搂着吴锦婳,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她,眼中还噙含着泪花,直点了点头,“像,像极了我们家晚意!”
林三太太也赶忙上前柔声地劝着,“母亲,不如回里屋去,也好叫姑娘坐下再好生地叙叙旧,这孩子一路过来,该是很疲倦的了,这会子又哭成这样,再吃了风进去可怎么好。”
林老太太亲昵地拍了拍吴锦婳的手心,“哎哟,可不就是了。”
然后赞许地看着三太太,“还是你心细!”
于是便一手牵着吴锦婳,一手拄着三太太许氏的手往里屋走去,反倒大太太落在了后面也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