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侯?”
“大人刚回京,许是还不知道,这承安侯是陆白将军的小儿子,名唤陆清规,当年北桓之战后,他父母双亡,被他叔父陆岱接到身边扶养,一年前因皇后思念故人,皇上便将他召入京中,封了个承安侯,吃穿用度,出行排场,皆在几位皇子之上,尊贵的很。”
沐照寒忽的想起,她听先生提过此人,十几年前,先生在前往北桓的途中去拜访了一位旧友,回来后很是惆怅,说见到了陆白将军的小儿子,那孩子北桓战事时就在军中,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被吓破了胆,大病一场后连父母都忘了,整日戴着面具不肯见人,先生同他说话,他也不答。
沐照寒记得清楚,因着那是她第一次见先生喝酒,起先他还只是感叹陆白将军一家忠烈却不得善终,后来醉的失了态,便开始说自己是个废物,什么人都救不了,什么公道也讨不到,还说若是他死了,不许帮他收尸,也不必给他祭祀烧纸,他活该做个穷困潦倒的孤魂野鬼。
如今倒好,他尸骨无存,连个坟都没有,不知算不算遂了他的愿。
沐照寒轻叹一声,又问道:“承安侯为何要堵在这里?”
“说是想要一幅百年前的名家字画,遍寻不到,便来找江海司查。”
她蹙眉道:“他当江海司是什么地方,岂能帮他寻画?”
“您是不知这位侯爷,平日里进各个衙门,都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莫说让誓心阁寻画,两个月前,还让誓心阁寻过府中走丢的狸奴呢。”左见山苦着脸指指马车旁,“您瞧那侍奉的人。”
沐照寒这才注意到马车旁的侍卫,皆穿着暗红色的劲装,目光一凝,试探道:“左骁卫?”
“是啊,陛下上月直接将左骁卫的军权给了他,承安候府现在看门的都是禁军,这位祖宗进出宫门都没人敢拦。”左见山四下看了看,又小声道,“我听人说,他是个千年精怪,把陛下心智都迷了,终日带着面具,是因为脸还没修成人形。”
沐照寒低头轻笑一声,什么精怪,他祖上皆是忠烈,多受些恩泽是应得的,跟那些欺男霸女的世家公子哥儿们比,这偶尔差誓心卫寻字画狸奴的承安候简直算得上温良,
她将目光从马车上收回,对左见山道,“麻烦帮我查件事。”
他眼睛一亮,欣喜道:“属下帮大人办事是应该的,您说便是!”
“去查查在青云县遇害的那个商人。”
“乔望轩?”
“嗯,查查他亲友关系,和此番为何要进京。”
左见山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另召集些人手,去青云县。”沐照寒往门内走了几步,又想到今早乔晏在她房门口的鬼祟模样,开口道,“将昨日救回来的那个乔晏也带上,他还伤着,给他备辆车。”
左见山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便是识趣,大人们说的他就照办,不说的只要不影响办差,他也从不多问,就像这位突然成了他顶头上司的姑娘办案还要带个受伤的苦主,他也只是笑着应下,问道:“大人出发前可要吃些东西,属下命人备下。”
沐照寒摇摇头:“殓房在哪?”
“在后院,大人若是要去,属下陪您吧。”
她得了这誓心令后,其他誓心卫不过对她客气几分,只有左见山如此殷勤,不过有个能尽心帮她办差的人也是好事,便没多言,接受了他的示好。
左见山同她一起到了后院的一处稍显寒酸的矮房前,抬手敲了敲门:“周大哥,是我。”
门被缓缓推开,周寻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双眼皮耷拉着,不耐烦的看着二人:“又死人了?”
沐照寒道:“我想问问您昨日送来的那具黑衣人的尸体。”
“我正想说那具尸首呢!”周寻的眼睛登时一亮,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伸手就将她拉进门中,左见山看的冷汗直流:“周大哥,这位是……”
“哎呀烦死了,没什么事快走吧!”周寻打断了他,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左见山立在门口,踌躇片刻,只得找了几个手下,挑了个最机灵的在门口守着,自己赶去准备人手车马。
这殓房从外面看虽然简陋,但内里却镶着层青砖,停放尸首的床边摆着几盆冰,一旁的架子上摆满了验尸用的工具,倒也算有模有样。
“那黑衣人是你杀的?”
沐照寒点了点头,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周寻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你那脖子是面条做的吗,软趴趴的乱晃,到底是不是?”
沐照寒解释道:“我同他过了两招,但都是被动招架而已,是他自己吐血不止,突然倒地身亡的。”
“那他胸口的伤呢?”
“是此物所伤。”沐照寒从袖中取出用布包好的匕首,“这把匕首连同刀柄尽数没入皮肉内,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出来。”
周寻伸手接过,不满道:“下次尸体发现时什么样,就什么样给我送来,用得着你帮他拔刀吗?拔了他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