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往后在那宫墙之中,似笼中燕般,来去也不自如了。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冯嫽便起身梳妆,挽起发髻,换上一身素色衣裳,外披一件厚氅。
府门外,亲卫早已备好车马,一应供品也皆安置妥当,冯嫽带着贴身丫鬟,在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迈出镇国公府大门。
马车一路颠簸前行,驶出京城,渐往承安寺方向而去。城外景致渐次开阔,银装素裹,偶有几只寒鸦飞过,发出几声孤寂的啼叫,更添几分凄凉之意。
冯嫽掀起车帘一角,寒风呼啸着灌进车内,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厚氅。
身旁服侍的丫鬟墨竹见状,忙拉紧了另一边的车帘,轻声提醒道:“小姐,外面风大,仔细冻着了。”
冯嫽微微点头,却并未将车帘放下,只轻声说道:“无妨,我不过是想看看外面的景致。”
马车继续前行,道路两旁的积雪愈发深厚,车轮碾压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冯嫽的目光随着那车轮压出的辙痕移动,心中思量繁多。
父兄远在前线,生死难料,自己无能为力,而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旨意,更是让她心生不甘。
一个从未谋面,只听闻是个碌碌无为之人的皇子,又怎会懂得她心中的抱负与志向?
即便成婚,又能有多少情分可言?想来,不过是一场各怀心思的逢场作戏罢了。
行至半途,忽闻外面一阵喧闹之声。
冯嫽本就不喜吵闹,眉心微微一蹙,尚未开口询问,便听亲卫首领在外面高声道:“小姐,前面路上躺着一个人,挡住了咱们的去路。”
冯嫽心下略作沉吟,方启朱唇,轻声吩咐道:“且去瞧瞧,究竟是何情状。”
那护卫头领忙应了一声,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转来,躬身回禀道:“回小姐的话,乃是个年轻男子,瞧着身上有多处伤口,像是遭遇了山匪的模样。”
“可有气息在?”冯嫽又问道。
“尚有一丝气息,只是微弱得紧,人已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护卫头领答道。
冯嫽秋波动眸,思量许久。
在这荒郊野外之地,若弃此人于不顾,其必死无疑。虽说当下世道不宁,可眼见着人死活不救,实非她所能为,亦有违镇国公府的家训家规。
尽管心内虽有些迟疑,她仍对护卫们说道:“将他抬到车上来罢,咱们且送他一程,待至寺庙,自有方丈为其疗伤,也算是积了一份功德。”
护卫们自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男子抬进了马车,安置在一角。
男子脸上满是血污却难掩其英挺之气,瞧着不似中原之人,却又与异族有别。
正如侍卫所言,他身负重伤,身上的锦袍已被血迹浸透,多处破损不堪,想来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拼斗。
只是这伤口瞧着,却不像是寻常山匪打劫所致,反倒似那军中利刃入肉后拧刺而成。
冯嫽心下一惊,自己莫不是救了个敌军回来?
再看他身着锦袍,若不是五官生得太过惹眼,令人心生疑窦,便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可不论他是何身份,如今既已将人救上马车,此时若再抛下,良心上委实过不去,况且这四周荒无人烟,他被他人救起的几率几近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