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飞花、或者下棋论道,各有输赢,可是总得说来,还是我输得多,可是尹世真是个君子,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从不和我这个小小民女提钱的事情,只说“舒姑娘又欠了我一个心愿”!只是他的银两,随手一挥,便能让几个平民百姓手头宽裕一阵。
是日,他又来找我下棋。
“得了,尹公子,我这盘棋输了,您看,您还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把棋子一抹,忽然赌气道。
尹世真却不紧不慢地将我的方才下的棋摆得一子不差:“怎么,下都没下完,就认输了?”
我愣愣地,不知道他所言为何。
他只是轻轻一笑,不作言语,只是在黑子后方又摆了一道。反而我的棋子赢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这就是小燕子常说的‘蜘蛛死了还能生’吧!”
他棋招诡异,无声无息却总是咄咄逼人。
“小燕子是谁?”尹世真好奇,又问,“‘蜘蛛死了还能生’又是什么意思?”
我笑笑,没了从前的拘谨,便在这位尹公子面前大着胆子滔滔不绝:“这小燕子嘛,是我从前常看的琼瑶老师小说话本里的人物,她是个女飞贼,但是活泼善良、劫富济贫,因为没读过什么书,就总是把一些成语名句说错。比如将‘出神入化’说成‘神仙画画’,将‘一丘之貉’说成是‘一兵之猫’,这个‘蜘蛛死了还能生’的意思,自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一面说着,尹世真在一旁笑了起来。
“这天下,还有这等稀奇古怪的说法……”尹世真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尹公子的棋艺,晴栀佩服。佩服的不只是尹公子的技艺和谋略,更是佩服尹公子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敢。”我淡淡地笑了,“我就没有这种魄力,觉得自己快输了,便也认命了。”
他的嘴角只是噙着笑:“那姑娘?”
“自是满足公子一个条件。”我回以微笑。
“舒姑娘可曾参加过京城公子们的雅集?这些飞花令、行酒令,赋诗填词,姑娘很擅长。”
我尴尬地笑了,我哪里参加过三百年前大清朝公子哥们的雅集?对于这些文字游戏的经验,主要还是来源于大学社团里的活动,只不过,我们现代人,玩得比古人更花而已。听他这么说,我摇了摇头:“其实,我并未参加过这样的雅集。”
“我理解的雅集,自然是富贵人家的文雅之人参与的会集。而小女子不过一介平民,流落京城,幸的掌柜的收留,所求的不过是,吃饱喝足、有瓦片遮头罢了!自然,与这些风雅之事无缘啊!”
忽而,尹世真嗤笑一声:“所谓雅集,就是从魏晋时期兴起的,本为士族公子闲赋交友、谈玄论道之地。可后世却被一些空谈误国的书生效法,衍生出诗文、音律、歌舞等各种各样、不同名目的雅集。看似风雅,实则是附庸风雅,无聊至极。参加雅集的人,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博一个文雅的名头罢了!”
他继续鄙夷地说道:“当日只是因为同僚们都去,我也只能跟着应付罢了。”
尹世真居然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雅集的鄙夷。
我笑道:“没想到尹公子看起来是个谈吐不凡,饱读诗书的儒雅之士,却不喜欢清谈误国,喜欢务实呢。”
尹世真放下棋子,眉头微蹙:“儒雅,放在我身上,也是百无一用之物。”
他的面色略微露出了一丝愠怒,似乎有些不悦,我本该终止这个话题的,却又忍不住问他:“那,尹公子此番和我较量,是为了?”
“你说呢?”尹世真调笑地看着我,便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空气忽然凝滞了一下,霎时,我的脸变得很烫很烫。我拿着冻得发紫的手,捂着我发红的面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我这样,尹世真才又变成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的样子,“舒姑娘既然欠了我一个心愿,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