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要害她,那她认命了,死了就不会再颤抖,不会再恐惧了吧。
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浑浑噩噩的,只有呕吐时才会觉得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次喝完药后倒是没有恶心想吐,她昏昏沉沉地睡去,比之前都要踏实。
但还是做了梦,只是梦里少了压抑。
她被人领到了一处福利院,院长妈妈待她很好,这里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可她还是不敢说话,虽然周围都是温暖的焰火,她的心却仍在冰窖之中。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哦,是那一天。
那是两年后的某个秋日傍晚,福利院的一切都在落日余晖的笼罩之下,像院长妈妈一样温暖。
她喜欢院长妈妈,也喜欢这样的日子,她独自愉快地在院子里奔跑,从一角跳到另一角,突然间,她看到院子外站着一个人,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儿。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是一个与她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的女孩儿,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身上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衣服,像是从古装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一样。
女孩儿眸中透着警惕,十分认真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她想回答,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直到院长妈妈走了出来。
后来,女孩儿留在了福利院,但她却不是孤儿,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位叔叔。
这位叔叔后来娶了院长妈妈,收养了她,这个女孩也和她成了朋友,在女孩的感染和院长妈妈的帮助下,她内心的冰才渐渐融解,她也重新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心门,走出自己小小的世界。
……
莫瑾喝了解药,丁神医说她已没什么大碍,莫离便分了更多心思查背后主使去了。
莫瑾醒过来时,莫离不在淮安城,房间里只有许久未见的宋延欢。
“你醒啦?”见她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澈,宋延欢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忙扶她坐起,倒了杯水递给她,“喝口水,润润嗓子,感觉怎样?”
“好多了,谢谢姐姐。”莫瑾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又问,“阿离呢?”
这些天她虽然意识薄弱,但也并非一无所知。从前她觉得那是莫离自己的事,她既然没打算告诉她,那她也不会掺和,可现在,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问一问,否则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公子今早出城了,想是有什么急事。”宋延欢见她神色一切正常,也就放下心来,接过她喝完水的茶杯。
“麻烦姐姐了,你快坐,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莫瑾招呼道。
“不妨事,哪里会麻烦呢?”宋延欢笑笑,“左不过我清闲了些,也算找些事儿做,不然闷得慌。”
她这肚子已有八九个月大,该准备的也早已准备妥当,只待生产,她在家也只是做做女工、看看诗集,其他活一律不需经过她手。
莫瑾哈哈一笑:“那你陪我聊聊天吧。”
宋延欢应道:“乐意之至。”
“姐姐有特别想做的事吗?”莫瑾似有所思,“在嫁人之前。”
听了她的话,宋延欢认真想了想,才发觉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而尽管记忆模糊,从前的时光还是让她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她道:“自然有的,我幼时随祖父习读诗文,便想着将来也要做一名老师,将我的所知所学教与更多人,可我说与旁人听时,他们却都笑着说我天真。
“那时我还不解他们为何如此说,直到大些才明白,我是女子,在云启女子便只得在家相夫教子。
“再后来,我听说天楚国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亦能做,学堂里也有不少女先生,我就想啊,今生要是能去一次天楚就好了,要是能去看一看那盛景,这一生也算知足。”
嫁入了陈国公府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莫瑾心道:看来天楚那边文明程度要高一些嘛,那为什么阿离不去天楚?去了天楚不就不用女扮男装了么?
“我也想去。”莫瑾支着脑袋,无意间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宋延欢有些疑惑:“你同莫公子不就是天楚的么?”
“啊,哈哈哈,”莫瑾尬笑掩饰,“这不是好久没回去了吗?怪想念的,哈哈哈。”
好在宋延欢并未在意,莫瑾突然灵机一动,问道:“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姐姐还愿意当教书先生吗?”
再来一次,她会如何选?是坚持自我,哪怕被族人指指点点也要走出淮安,还是同如今一样向世俗低头,对女子教条妥协,选择嫁人生子?
宋延欢盯着她,久久未言语,又低下头,摸了摸鼓起的肚子,愣了半晌后,她站起来,朝外走去。
“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或许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吧,”她在门边定住脚步,回过身,“小瑾,在云启,我们女人的路,并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