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这件雅间也遵着他不爱见光的习惯,现下除去他方才品茶的茶案前有宫灯照耀,其余皆是漆黑。他便如此立于赵宣佑面前俯视他,明明瞧不见神色,却仍叫上过战场的他微微打战。
“你们此次进京,是因近来你祖父身体抱恙,想在闭眼前见眼嫡曾孙。可若文茵此生也不想有孩子,彼时在你家,孤身一人该如何自处?莫说别人,就说你,能坚持一生不与她要孩子吗?”
听完后,赵宣佑早已无法保持方才来时的怒火,眼中转而变得迷茫无比。
祖父身体抱恙与他们进京的真实缘由,乃是机密中的机密,是连陛下都不曾知晓的事情。
而面前这同他年岁相当的人,竟就这样将其讲了出来!
再度斗胆看过去,哪怕看不清,他也只觉谢澜面色阴沉得吓人,眼神近乎要化为刀片剜了他的肉,语气中诡谲笑意则近乎瘆人:
“……连她是个怎样的人都不清楚,还想着就这么娶她?”
“赵小将军果真是少年意气。”
……这人分明同自己一般年纪。不,还比自己小上半月。
如是想着,赵宣佑近乎要克制不住双腿的发颤。
为何却像个从阎罗那处受刑回来的恶鬼?
“莫要再对她有何不该有的念头。”
见状,谢澜语气恢复平和,微微勾起薄唇来。
却叫赵宣佑越发……胆战心惊。
近来京中谁人不知,那兴庆伯似是忽地染上了极厉害的花柳病,浑身发痒溃烂,周身上下满是发臭流脓的烂肉,还发了狂一般匍匐着乱叫乱抓,甚至将自己前来送药的的嫡子双臂双腿尽数打断。
偏偏京中大夫都怕因着入了这府染上花柳病,没人敢去治那冯曜,叫他如今只能跟个人彘一般瘫在床上——这事谁人听了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日同样深觉可怕的赵宣佑握紧了拳,指甲近乎刺进肉里。
这便是他谢澜的手段?
鼓起毕生勇气,他竭力朝那鬼魅般的影子喊道:“国公将她娶回困在闺阁中,便不是不清楚她是何人吗?”
闻言,谢澜微微眯起眼来,自赵宣佑进门起第一次正眼瞧了他一下。
他是如何得知的这事?
对这赵宣佑,他也是解决完那两人后方才收到消息,得知了他对贺文茵的心思,并无旁的印象。
换而言之,他无比确信前世贺文茵身边并没有这么一号人。
除非。谢澜眯眼,她只身一人千里从京城一路逃避追杀逃到江浙,狼狈至极时,赵宣佑知道,但没去管。
正欲细细盘问他一番,谁知下一刻,门外便忽地传来了十四慌张的叫喊声。
“——主子!出事了!”
闻言,谢澜死盯着赵宣佑,只冷声道:“叫吏部尚书等着。”
十四闻言越发急了:“不是尚书!好似是……旁支一姑娘说……”
贺文茵愣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一旁软倒在假山上的贺文君,手和脚近乎不知该如何去放,耳边仍是贺文君方才的叫喊声。
见她如此,一旁那谢家姑娘又是一句冷哼。
“快说啊——你为何要推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