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桂花看着两个一脸懵懂疑惑的父女,顿时嫌弃又无语,手里抹布扔在桌上,一手拧李盛胳膊,一手去拍李香柳后背,“两个没眼力见的,既然知道絮娘伤心难过,难道不知道让她单独待会儿?非得在你们面前哭出来才行是不?”
“絮娘要强,之前我们想给她吃食银子让她日子好过些,她也只拿了吃食却没要银子,就那么点东西她后面不是给我们送野菜就是捡柴火,偶尔还要来家里帮忙。”田桂花说着也忍不住叹气,天杀的饶家,一群臭王八,既要人干活又不让人吃饱,刚开始那两年,絮娘瘦得仿佛风都能吹跑。
“这门亲事有龌蹉大家一开始就知道,但没想到饶春妞会狠毒到这个地步,与其让絮娘在你们面前哭都哭不出来,还不如让她自己待着,好歹能痛痛快快哭一场,发泄出心里的怨气,才好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盛闻言也愁苦起来,饶家虽然都是畜生,但却是饶絮正经的长辈,这门亲事要是他们一意孤行还真不好办。
“等会儿她拿了银子来你也收下。”田桂花又道,看着李盛脸上明显不赞同的神色,她接着解释,“用不用是你的事儿,但要让絮娘心里好过,听见了没?”
李盛闷闷点头,李香柳在旁边也跟着点头。
饶絮却没像田桂花想的那般痛哭出声,她走出李家冲到后山爹娘坟前,摸了摸脸颊,没有一滴眼泪。那天在饶家门口听见刘秋桂和饶春妞那番话时,就是她为饶家留的最后一次眼泪了,胡家这门亲事她也早就有所防备,所以并不是很出乎意料。
她在墓前挖出一个破破烂烂满是泥土的荷包,从里面倒出碎银铜板来数了数,摸出大约两百文放进腰间,又抬眼看了看周围,才小心翼翼重新埋进去,又捧来几把土洒在上面,确保看不出痕迹后起身下山。
游满扛着两捆柴下山,琢磨着以后该做个什么营生,他如今除了服兵役时候攒的几贯钱和分家得的几亩地外,算是身无分文,而且口粮他也只要了两个月的,到时候吃完了还得花银子买,要是没个进项,只怕过了冬天就得饿死。
他也不会什么手艺,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是在地里挥锄头就是在山上使柴刀,服兵役的时候忙着训练和活命,二十来岁的汉子除了一身力气,再没别的优点。就这也有个坏处,饭量大,寻常人吃一天的饭食,他一顿就能吃完,攒不下来半点东西。
他咬着嘴里的草根在树林里四处瞟,希冀这里能突然蹦出来一只笨兔子或者野鸡,他以前听同帐篷的战友说过,他们那边的山林有很多小兽,村里还有猎户以此为生,即便是小孩子偶尔也能摸到野鸡蛋开开荤,可把当时的游满馋坏了。
可惜他们云山村大山倒是挺多,连成一条线望不到边,令人望而生畏,就是没看见过什么野猪兔子的踪迹,春夏运气好倒是能看见几只麻雀,但很快也被村里小孩用弹弓打了回去添肉,哪里能轮到他秋冬季来捡漏。
游满失望摇头,又想起上回去集市买的两条猪肉,割了半条送给村长,另外那半条他当天回来就给做了,可惜厨艺不好,差点连肉味都没吃出来,简直糟蹋了好东西。
剩下那条肉他这两天都没舍得动,但这会儿干了活,肚子叫唤得厉害,没点油水实在是不行,这么想着他呸呸两声吐掉嘴里草根,预备着赶紧回家做肉吃。
“饶……”游满眼力不错,大步下山途中瞥见前面不远处的饶絮,他张嘴喊了声,然而刚叫出姓来就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比较好。
按理说可以像李三叔说的那样叫声妹妹,饶二叔待他不错,叫他家姑娘做妹妹也是情理之中,但游满想着就不太得劲,总觉得这声妹妹喊出来怪怪的。
前边的饶絮下山时没注意一脚踩空到旁边的凹陷处,人虽然没大事但崴了下脚,她只好扶着树干站在路边,打算歇会儿等脚缓过来后再慢慢下去。
听见声音时她还愣了下,转头看见肩上扛着柴火的游满,她往旁边避了避,“你先过吧。”
游满想摆手,可惜两只手都架着柴没法动,只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他说着看了下饶絮的脸色,眼角微有些红,有点类似于他熬夜干活后的模样,他没好意思直白问人家是不是没睡觉,但想起饶家那一窝人的尿性,从前可着饶二叔霍霍,现在估计也没改。
他狠声道:“饶家人欺负你了?是谁,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揍他。”
饶絮想摇头,然而沉默了半晌,强笑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饶家人我还不清楚吗?老的又馋又奸,小的又懒又滑,和我家的那群人也差不了多少。”游满嗤笑道。
他刚说完就和饶絮的眼神对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慌乱起来,既心虚又忐忑,但他扛着木柴也不敢上前生怕把人戳到,只好站在原地硬着头皮解释:“那什么,我不是说你,当然也没说饶二叔和冯婶婶,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说的是饶家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