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舒展,看着它在纸上“鬼画符”,不经意间瞥见它霁雪色的小脚上沾染了些许墨迹,微微蹙眉道:“小梨花,坐下,脚脏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为它擦拭脚上的墨痕。他的手温柔无比,顺着筋脉缓缓擦拭,细致入微,极有耐心。接着,他捏个诀,凭空变出一双小巧的靴子,亲手为它穿上,动作轻柔舒缓。
正穿着,门口传来几声叩门声:“十七师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大师兄请您下楼用膳!”
白衣少年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烦请转告大师兄,我尚有事需要处理,今日膳食不必等我。”
门外之人闻言,似已司空见惯,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待那人走远,少年望着小果子精,眼中满是柔和之色,仿若哄孩童般说道:“华华,哦,不,小梨花,你已睡了两日,想必甚是无聊?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听闻云巅城人才济济,商品琳琅满目,热闹非凡,单说饮食,也是精致可口。不如我们寻一家酒楼,尝尝鲜?”
小果子精一听美食,顿时两眼放光,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连连点头如捣蒜。少年见它如此乖巧,兴致盎然地招手道:“小梨花,过来。”
待它飞到掌心,少年捏诀将它困在自己百步之内,又施法将其周身隐匿,这才放心出门。
曲天问带着小梨花,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来到一条热闹繁华的大街,径直朝着街尾那座富丽堂皇的高大建筑走去。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写着“浮云楼”三个大字,竟是一家酒楼。
小二见他气宇不凡,赶忙热情相迎,将他引到靠窗的雅座,满脸堆笑地问道:“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可有忌口之物?”
曲天问侧身看了看左肩,好似与人商议般,轻声说道:“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便是。”
那透明的小果子精飞到菜单之上,毫无顾忌地指指点点。
曲天问见它忙碌不停,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朝着小二一一复述道:“我要一份朝天阙……一份沧海青龙……红梅映雪……脚踏金星……金丝绕长……白银青萝……”
小二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诧异:都说修仙之人修身养性,可这位公子模样虽俊,性情却甚是怪异,点的菜也是稀奇古怪,口味刁钻的很。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半柱香工夫,小二将菜品一一端上桌,看着白衣少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客官,您的菜已上齐,请慢用。”
小果子精满心欢喜地抬头看向桌上菜品,却瞬间一脸迷茫。只见桌上摆放着:一盘鸡屁股,一盘蓑衣黄瓜,一份凉拌西红柿,一盆黄豆煲猪脚,一盘豆芽炒大肠,还有一盘青螺。
曲天问见它神情迷惘,清泉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不禁呵呵笑出声:“你这果子精的喜好,当真是奇特得很呐……”
小果子精无奈地抹了抹额角,只觉仿若一群羊驼在眼前奔腾而过。
“这能怪我吗?我本是果子精,生平第一次点菜,这些凡人实在可恶,菜名与菜品完全不符!哼,这曲小白太坏了,故意看我出丑,你会点,你来!”小果子精心中愤愤不平。
曲天问拿起菜单,轻声对小二说道:“再来一份南国春来早,一份不见娉婷待雪时,一份百鸟回鸾巢,一份翠竹报春节节高,另来一壶桃花酿。”
小二听闻,终于如释重负地看了一眼白衣少年,领命而去。
不多时,菜品上齐,原来是一份糖醋排骨,一份山药梅花糕,一份蛋壳装着的海鲜集锦,一份滑嫩鸡肉,盛放在黄瓜挖成的翠竹之中。
小果子精张开小嘴,正兴致勃勃地吸食着食物的香气,大厅里却不时传来阵阵高谈阔论之声。
一位身着蓝衫的男子坐在桌边,招手向小二打探道:“小二,今日为何这云巅城如此热闹?”
“客官您看着面生,想必不是云巅城之人。看您这装扮,又非修仙门派,有所不知也属正常。如今天下正值太平盛世,要说这最热闹之事,莫过于五年一次的‘逐鹿之战’和十年一次的‘云巅之战’。若论盛大恢弘,自然当属这云巅之战!且不说各方英雄齐聚云巅峰,历经九死一生争夺魁首,单说那云巅峰,也绝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涉足。其峰高耸万丈,陡峭如云梯,虽景色秀美,却攀爬艰难,稍有不慎坠落,便绝无生还可能……”小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邻桌坐着一位修行者,年约三十,身材魁梧,高个子,方脸盘,下巴上一颗黑痣,双目炯炯有神,粗犷中透着三分精明。此人正是苍焰派的大弟子——彭英,此刻正对着门中弟子训话:“此次云巅大会,四大派高手云集,你们这些小辈总算能大开眼界!”
“大师兄,我入门时日尚短,如今只知昆仑山之北七千里,有一碧波谭,此处有一门派,名为-清虚门,其他三派是哪些,还请大师兄为我们讲解一番。”问话的少年入门不久,不过十二三岁,正是爱看热闹的年纪,圆乎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调皮地忽闪着。
见此情形,大师兄彭英端起架子,摆出说书人的气派:“小章远,且听师兄为你道来:自三百年前,昆仑山仙境被毁之后,凡间修仙门派历经每五年的逐鹿之战和每十年的云巅之战,大体形成共识,这四大派分别是:昆仑山清虚门、南海无尘岛、青丘花海潮以及东荒灵犀阁。这无尘岛向来清心寡欲,花海潮任性洒脱,灵犀阁近年来却颇有几分蠢蠢欲动之势,似有与清虚门一决高下之意。”
邻桌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听闻他夸赞灵犀阁,心中不服,反驳道:“任他灵犀阁法术高明,却专干欺凌妇孺、毁人容颜之事,与清虚门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位仙友慎言,你可曾亲眼目睹灵犀阁弟子伤人性命、毁人容颜?莫要轻信传言,以免祸从口出……”彭英见状,赶忙出言提醒。
见那青衣人面露惧色,似已虚心受教,彭英话锋一转:“依我看,若论穷凶极恶,当属蛇山‘风甬道’中的九环白蛇最为暴虐无道,那金蛇殿中的白贞专干欺男霸女、烧杀抢掠的恶行,我等修仙之人,定要除残去秽,人人得而诛之……”
灵犀阁道法高深,自是不可轻易诋毁,而那金蛇殿中的白贞素有修仙界第一大魔头之称。只是那蛇山风甬道地处偏远,普通修仙门派,怕是连其山门在何处都未摸清,便会被一阵狂风刮至千里之外。即便侥幸进入金蛇山,山中还有一处“回寰壁”,九曲十八弯,若不得其法,纵然是绝世高人也会被困死其中。因此,百年间私闯风甬道者,无一生还。
金蛇殿内宽敞华丽,四周琉璃盏闪烁。大殿中央,一把巨大精致的椅子上铺满兽皮,白贞一袭红衣坐在菱花镜前,忽然鼻子一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邪魅一笑:“听闻人界有传言,鼻子痒,便是有人念叨。不知是哪个小郎君在背后说老娘坏话,难道不怕被割了舌头?”
彭英正说着,忽然感觉脖颈一凉,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旁边的小师弟见他突然沉默,正欲发问,邻桌一位灰衫男子激动地接话道:“听闻此次云巅之战的彩头,是那清虚门的一株万年金莲。传说这金莲乃仙界之物,凡人食之可活死人肉白骨,我等修仙者食之能提升百年修为。”
话题一转,大厅里顿时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