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姮娥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陆澄朝道:“幸好陆世子他们去的及时,若不是这?次偶然遇到郡主,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那个贼人的伪装?”
谢嗣音面色一滞,没有接她这?个话头,出声道:“我累了?,进去休息吧。”
傅姮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拉着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陆澄朝望着二人背影有一会儿?,听雨凑上前道:“世子,你?和郡主吵架了??”
陆澄朝斜了?他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听雨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府里的老爷夫人为了?世子出来?这?一趟,闹得要死要活。如今回去了?,怕是二人也难以修成什么正果。
“是陆世子给你?传的信?”谢嗣音端着茶杯浅浅啜了?一口?,低声道。
傅姮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一找到你?,他就让人给我递了?消息来?。”说着瞧着她的面色,斟酌道,“郡主,你?同陆世子吵架了??”
室内灯光如鲛纱,谢嗣音瞧着茶杯内橙黄一片的汤底,默了?片刻,道:“有缘无?份吧。”
傅姮娥轻笑一声,慢慢给她添了?茶:“郡主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
谢嗣音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轻点了?下?桌面,声音低哑:“姮娥,物是人非。我同他之间,已经隔得太远。”
“不可能了?”
陆澄朝正要敲门的手慢慢收了?回去,目光跟着变得冷然一片。
屋内二人似是恍然未觉,傅姮娥继续道:“郡主可是担心之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但我瞧着陆世子不像是在乎那些的人,而且我在外走了?这?几?个月,不只是画了?江河山川,更见了?不少人世间的阴差阳错。郡主若是同陆世子还有意,又何必在意这?些?人生短短几?十年,若是拧巴着过,没几?年就过去了?。郡主,当初是你?劝我”
谢嗣音没等她说完,就笑着出声打断道:“你?这?出来?几?个月,变化倒不小,都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傅姮娥面色一赧,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之前那种闺阁女儿?的模样:“我哪里敢教?训郡主?郡主不掀我桌子就好了?。”
谢嗣音眸中笑意渐浓,轻声道:“真好!姮娥,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开心。”
“郡主”傅姮娥望着她,顿了?顿,缓缓勾起一抹笑容,笑容中带着隐隐的激动和哽咽:“我活了?十七年,从来?不知人活得可以这?样痛快!”
说着,她的视线慢慢转向被风吹得摇晃的烛火,“从前,抬头看到的除了?四四方方的天井,就是满腹算计的侯府后院。每日里,担心害怕、小心谨慎,唯恐落入谁设下?的陷阱,填了?哪个人的肚子”
说到这?里,她惨然一笑:“可最后,该来?的一切都没能逃掉。”
“郡主,若非是你?,我如今怕是已经死了?。”她眸中闪过些许的晶莹,安安静静的诉说着,“生母不在,慈父不慈,就连一向待我温和的祖母也改了?态度。那一刻,我觉得我生下?来?的作用,似乎就只是为了?家族将自己嫁出去就好了?。至于我自己愿不愿意谁在乎呢?”
她的眼皮垂落,眼睫毛如同在风中颤栗的蝴蝶不停扇动,讥笑一声:“我当时想着,哪家的女子不是这?样过的?”
“可是这?样过下?去的日子,就是我们这?些女子愿意过下?去的日子吗?”
“世间所有女人都行的路,就是正确的路吗?”
一连三个问题问了?出来?,她将目光转向谢嗣音,泪水倏然落下?,可声音却越来?越坚定:“不是的。”
“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过一模一样的生活!”
“这?些大多数人都过着的日子,也并?非就是我们真心愿意过下?去的日子!”
“大多数女人走过来?的路,也并?非就是金科玉律、正正确确的路!”
“郡主,我见了?许多娘子——有被抛弃之后,疯而投井的;也有重振家传酒垆,寻得第二春的。也有一生未婚,脚步却踏遍山河大地的行者;还有七嫁七离,最后行走四方修行的比丘尼。”
“不知哪一刻,我突然觉得人生的选择可以有太多了?。我们曾经不去选择。不是我们不想选,而是我们被一代又一代的规矩挡住了?眼,蒙住了?心,拦住了?步子。”
“父亲说,姑娘家就是要嫁人的。”
“母亲说,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日复一日,世间大半的女子就这?样过完了?一辈子。”
说到最后,傅姮娥已然泪流满面,她哭得厉害,笑得却更厉害:“我曾经听他们的话。可如今,我不听了?,也不信了?。”
“因为我知道——”
“女子最终都是要嫁人的,是世间最大的谎言。”
谢嗣音望着她沉默了?许久,最终站起身,将人揽在腰间,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温和道:“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77。梦回
屋内水汽氤氲,久久不散。
谢嗣音带着一身热气,推开后窗。窗外灯火没有几个,只剩繁星点点,夜色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