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报后,她就不跟叶家来往了。叶家寄过去的书信,她一律不收。逢年过节的,她也不来大梨生产大队走亲戚,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要跟叶家断绝一切关系。
叶老汉跟她年岁相当,感情是最好的。但自从收到老太太断绝关系的家信后,他就当她死了,没在家里提起过她。
“你走吧,咱家庙下,坐不下你这尊大佛。”
“小七,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能。”
叶老汉沉下脸,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压得老太太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也不想回来。
可人前想不到人后,她以为叶家会被定义为地主身份,所以在叶家遭殃前,抢先跟叶家划清关系。但没想到叶家精明,早早的把家里的田都分了出去,最终因为田产太少被划分为了贫农。
反倒是她婆家,因为婆婆的娘家是资本家,公公的爷爷去过国外学习,家里的成份算不上是贫农,这几年过得很不好。
早在两年前她就想回来和娘家缓和关系了,但婆家不同意,觉得既然已经断绝了关系,就没必要回来跟娘家低头哈腰,倒不如当娘家人都没了,断了跟娘家这边的来往。
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听婆家的,听男人的。男人不让她回来,她就不回来。现在家里有困难了,男人让她回来,她就回来了。
“小七啊,姐当年那样做是有苦衷的。”
老太太深受封建思想的影响,思想很老旧,嫁人后一直在家里相夫教子,从来没出去过。她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
回来之前,她男人教她背了很多话,让她按照他教的顺序一一背个娘家的弟弟听。
男人说了,只要她按着他说的背,娘家弟弟一准会原谅她当年登报的事。
“你姐夫家背景不干净,家里有好几个亲戚都到对面去了,若是被有心人查起来,很可能会被划分为坏分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根本不敢抬头,上手死死拽着衣角,“你姐夫怕家里连累到咱家,逼着我跟家里登报断绝关系。”
叶老汉毫无所动。对于老太太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老太太不敢看他,自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嘲讽表情,继续说:“当时你们都误会了,以为我是怕受到家里牵连,才会那样决绝的跟家里断绝关系。我想过跟你们解释,但你们姐夫说清者自清,你们作为亲戚,应该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她快速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看叶老汉一眼。
只一眼,她便愣住,说不出话来了。
“编啊,怎么不接着往下编了?”
老太太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把一肚子的话堵着说不出来。
叶老汉冷笑出声,“姐夫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他那个姐夫,说得好听点是有读书人的清高,说的难听点就是假斯文、假正经、斯文败类!
“你当年是有苦衷也好,没有苦衷也罢,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叶老汉把她拉出去,用力将她推出去,“你走吧,既然跟娘家断绝了关系,以后就不要再登门了。”
看着老太太,表情冷淡补充一句,“这也是大哥的意思。”
老太太刚才是在假哭,听到这话,彻底绷不住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叶老汉别过脸去,拉过门,用力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他叮嘱家里人:“不要搭理她。她婆家那边凉薄无情,不是好相处的。她今天过来,肯定是来求咱们借粮食的。咱们要是给了她,以后肯定没完没了了。”
叮嘱完,他沉着脸回屋了。
老太太还在外边哭,断断续续的,哭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停。
叶老汉听得心里烦躁,伸手近裤兜里摸了摸。
摸了一会,他反应过来自己戒烟了,烦得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又半个小时后,外边的哭声停了。
叶老汉走到院门口,偷偷地通过门上的缝隙朝外边打量。老太太不在了,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去别人家了。
“福妹,爷爷要去你大爷爷家,你去不去?”
“要去。”
关在家里关了一个多小时,叶娲被关得身上都长草了,恨不得拿出仙女棒,当着叶家人的面飞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