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划的?”余闻嘉问。
池镜让余闻嘉进屋,说坐着聊。
池镜坐在床上,喝了口蜂蜜水。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跟余闻嘉聊起自己的驻外经历。
那时他接管了一起领事保护案子,案件当事人是五位登山运动爱好者,都是中国人。那一行人夜宿登山营地时,遭遇极端天气,被困雪山,在他们失联48小时之后,大使馆领护中心接到了求助电话。
使馆虽然有24小时求助热线,但一般情况下并不是一打就通。其实在领护中心接到这通求助电话之前几小时,就有一名失联人员的亲属直接来到大使馆求助。
当时晚上七点,池镜刚下班,在使馆门口撞见了对方,是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人。他一把拉住刚从使馆出来的池镜,磕磕绊绊地跟他说自己的妹妹登雪山已经失联一天一夜了。
池镜向他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当晚使馆领护中心就联合当地政府、警方展开了营救工作。
搜救再快,也需要时间。
池镜抿了口蜂蜜水,声音低了下来:“当时一共五个人被困在雪山上,那个女生……是唯一一个没被救下来的。山上温度太低了,她没撑到搜救人员来的时候。”
池镜是这件案情的主要负责人,因为跟那位求助人员打过照面,也成了对方唯一能发泄情绪的人。
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情绪到了崩溃边缘,他找不到宣泄口,把一切归咎到了池镜身上。
其他人都活下来了,偏偏只有我的至亲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如果你们的救援再及时一点,是否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池镜猜对方一次又一次来使馆门口堵他的时候,心里想的大概就是这些。
余闻嘉坐在飘窗上,他沉着脸,脸色很难看,池镜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攻击性这么强的话:“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池镜低头笑了笑,再谈起这些的时候心情其实很复杂,无奈,也很无力。
人在自然面前永远是渺小的。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当然,那个人行事如此极端还有一个直接原因是他精神状态本就不太稳定。他有躁郁症,情绪很容易失控。这也是池镜后来才知道的。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但很多细节池镜都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对方在他妹妹下葬那天,在使馆门口堵住了他,手里拿着他妹妹的遗物,眼神阴沉沉的。
那人手腕上戴着一串黑色手串,上面有个十字架挂坠,金属材质的,很锋利,像一把小小的尖刀。
池镜就是被那个十字架挂坠划伤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反抗躲避,被划的可能就是他的脖子。
“后来呢?他有没有再来找你?”
池镜摇头:“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余闻嘉对池镜的工作仅仅停留在了解的层面,他从来没听池镜说过他驻外的那些事。他想池镜驻外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情肯定远不止这些。
池镜垂着眼,看着手里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眼神空荡荡的。
“镜哥。”
池镜抬起眼眸。
余闻嘉走到他身前,蹲下来,轻声说:“你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
池镜眨了下眼睛。
这样温柔的眼神,这样近的距离——池镜像被一团软软的云包裹住了。
余闻嘉拿走他手里的空杯,起身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像小时候每一次池镜摸他头那样。
“辛苦了。”
第35章第35章“……我缓会儿。”……
35
余闻嘉这一晚是在客房睡的,客房的床铺池镜早就给他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余闻嘉习惯早起,有生物钟,休息日跟工作日起得一样早。他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就醒了,醒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冬日,天刚蒙蒙亮,窗外听不见鸟鸣,房内寂静无声。
十分钟后,余闻嘉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刚才躺床上盖着被子没有注意,余闻嘉走到卫生间才发现自己出了点“小状况”——作为男性的正常的早起生理反应。他确认自己昨晚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但也不能否认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有点亢奋。
余闻嘉很快洗漱完,擦干脸,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传来输密码的“嘀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