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已经那么辛苦那么难了,还让班长惦记着千里之外的他牵挂着他,为了他跟家里苦苦抗争,班长在瞒着他姥爷面对他病中的姥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周宇宁都不敢想!
他之前居然还想寒假坐火车去海湾,帮班长一起照顾他姥爷,他在想什么啊!怎么都没考虑一下老人的心情啊!
万一让老人看出什么端倪,激动下再出什么意外……周宇宁越想越是后怕,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实在罪孽深重,班长妈有些话骂他骂得对,他只想着为他俩的感情争取,却不顾及他人,实在是自私自利应感到羞愧难当!
智和道德都告诉他,他不应该再抓着班长不放了。
只要他俩断了,班长身上的重压会减轻很多,他不需要再承受跟家里抗争的精神压力,不需要再承受他妈妈的为难甚至非常手段,不需要再承受愧对他姥爷的精神压力……
何况他根本抗争不过的,性别和家庭差距是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两座遮天大山,翻不过去的。
班长妈妈提醒得对,他都已经明知他俩想要在一起的这条路有多难,是异乎寻常的难,除了家人的反对、会让家人伤心、让家人的期望落空以外,作为这个异类群体还要承受别人无数异样的目光、歧视甚至伤害。
这样的伤害他已经经历了一次,他自己已经亲身受过这个苦,他怎么能明知道这是条死胡同这条路有多难,还昧着良心把班长拐到这条死胡同上来,让班长也受一遍他受过的苦?
他不能、绝不能拖着班长跟他一起共沉沦。
除此之外,双方家庭差距的阻力也同样不小,班长妈妈看重的是门当户对,是能给班长带来帮助与持续收益,战略伙伴般的另一半,是强强联合,是互惠共赢,他能吗?他不能。
他也问过自己,如果哪天班长或班长家里又遇上像这次打官司这样的难关,他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而班长妈妈口中那位豪门千金能轻而易举帮上大忙,这样的事情多了,班长会不会就渐渐厌弃他了?
可能都不用发生这样的大事考验,仅仅他和班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班长也会渐渐厌弃他的吧。
就像他小时候被家人亲人厌弃的每一次。
而这样的差距沟壑的填平,不是仅仅靠努力就能办到的,是他从前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能跟班长考上同一所985大学,在他自己热爱的领域里一直不断地持之以恒地努力,自我成长,自我超越,自我成就,变成越来越好的自己,就能始终跟班长保持住一样的前进步伐,呆在同一个世界里面了。
可现在他知道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呆的领域,跟班长未来要呆的那个领域,本就是两个世界,天壤之别。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只要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就是步调一致一起并肩向前了,就像并肩而立的橡树和木棉,共担风雨与彩虹,这就足够了。
可他现在才知道,这远远不够。
人不是树,人要面对的远比树复杂得多得多。
他终于明白大人们说的那句,两个人想要在一起,绝不是光有爱就能抵御一切,两个人的结合,其实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班长妈妈已经清晰明了地告知他,无论他这棵木棉开得多绚烂多繁茂,也无法跟那棵橡树站在一起。
何况……周宇宁的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即便他俩日后真万中无一破除万难地走到了一起,扪心自问他能忍受得了班长的妈妈吗?
不,他烦躁痛苦地抱住了头,他不能。
他受原生家庭的伤害已经够深够久了,他无法再忍受另一个控制欲极强、强势专横的长辈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对他的人格与存在价值全方位的打压否定,对他新一轮的长久的控制折磨与伤害。
这是周宇宁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绝对无法容忍他的生命中,再出现一个压迫他人生的长辈。
这是他的又一次自私吧,周宇宁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苦笑,他再一次自私了。
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他现在变得真的很顾及很顾及自己的感受,哪怕为了爱,为了班长,他都无法做到去容忍班长的妈妈。
何况他自己的妈也接受不了他俩的事。
周宇宁设想过以后想办法把他妈接出来跟他一起住,跟老登断绝父子关系,让他想揍死他也揍不到,想拿他妈撒气也没机会,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让他妈接受。
可如今看来,全都是他幼稚至极的妄想。
他跟班长之间困难重重,想走到一起早无可能,他早该看清这一点的,从分离那一刻他就该心里清楚,他和班长没可能了,又何必再这样为难彼此苦苦支撑下去呢?
头痛欲裂纷乱思绪中,周宇宁又想起了那笔就差一点儿就攒够的路费。
就差一点儿就够去班长那里的路费了啊,就差一点儿,但转眼就全没了。
他的心都在疼,一揪一揪的疼,好像被戳了个大窟窿,呼呼地直漏风。
那时他是那么那么的难过,那么那么的愤怒,那么那么的委屈,那么那么的心痛。
可是他怨不了任何人,只能日夜在心里扎小人儿咒骂那些丧心病狂的邪教分子,恶毒地诅咒他们出门就被车撞。
日日夜夜emo为什么他的运气就这么差,就差一点点了真的就差一点点了为什么就忽然天降横祸,一夜间他所有的钱都没了,寸步难行。
现在想想,这也许不是运气差不差的问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结局早已注定,攒到手的钱会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又都没了,怎么也买不到的火车票已经注定了他俩之间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