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将文书双手交给敖昱,又转过身来对三人道:“切不可欺师灭祖,需老实学艺,侍奉师父如侍奉父母,莫要丢了你们师父的脸面。否则顾班头能留你们活命,族里也是容不下你们的。”
三人一齐跪下给村长磕头,又给敖昱磕头,表示一定当个规矩徒弟。
三人的父母也跟着一起来了,却只把拜师的礼放进门就赶紧退出去了。从这一天开始,儿女就不算是他们的了,敖昱若是心狠,十年八载不让回家,也是可能的。
立春那一天,敖昱和小月亮正在做春饼。猪油炸酱的香气,涌出去半条街。
有些日子不见的孙屠子来了,明明过了个肥年,孙屠子却反而黑瘦了许多,他给敖昱送来了整整一口猪,心肝下水都在的,且清理好了,撒着面粉用油纸裹着,整整齐齐码放着。
两人坐下,小月亮从隔壁叫来了几个婶子叔叔,来与他帮忙料理这些肉食。
敖昱跟孙屠子到一旁坐下喝酒,孙屠子头一句话便道:“哥哥,可能安排两个人手?”
“不能。”
别说询问究竟了,这话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太过果断了,孙屠子顿时一愣:“这……哥哥。”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他摆摆手,“你们以为事儿就这么完了?且等着吧,还要大闹呢。”
卧虎山光是五十两一个的大银锭,就得了好几车,不算那些难出手的稀世奇珍、古玩字画,只金银加起来都有两百多万两,需知道朝廷全年的赋税才一千万两左右。这伙匪人是飘了,顺便因为李家没了,想朝官府发展势力呢。
其实李家原本也和卧虎山有勾结的,否则他们如何在本地经营了许多下九流的买卖?
顾清瑶和李家的上头,算是和卧虎山有不同的派系吧?
如今敖昱撑起的安朗县衙役,虽赖二等几个是原本无家无业的闲散之人,其余人竟然都算得上是良家子出身。敖昱又禁赌,禁暗门子,收保护。费明码标价,他们自己又是大混混,不许旁的混混惹事,这年虽然过得有些冷清,可百姓却又能感觉到安朗县风气大好。
孙屠子这是要安排卧虎山的盗匪下来,敖昱可不想掺和进外人来。
“这……死了这许多人,竟还不算大闹?哥哥,你可知道知府一家子也给——”
“呵。”敖昱一声冷笑打断了孙屠子的话,他朝上扔了个花生,用嘴巴接着,“知府在咱们这儿算是顶天的大人物,在京城的老爷们看来,不就是个屁?即便要了这些人的命,但这算是个什么交代?银子没被收回去,上头的气是不会消的。”
“哥哥,你也以为朝廷要出兵?”
“卧虎山败不了。你若是和上头有交情,你上头想当官儿,何必盯着小县城的典史?”敖昱敲了敲桌子,“杀人放火,这得的可是金腰带!”
前头那位将军带来的兵,训练松弛,军纪懈怠,但上层还算能约束得住兵士。
——给小月亮百人,让他训上仨月,能赶着十倍那样儿的废物跑。
敖昱沉默片刻又道:“过些日子,我要去葵城里一趟。”
他要去找那位将军。
直到最后给了敖昱名帖,他才算是正式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他叫赵有胆,别看现在挺有将军威仪的,但之前说了,他也是被招安的山匪。
他原名赵有蛋,当了将军后成了有胆。
听名字以为这人是个莽夫,上次他来到安朗县的行为,初看也确实够莽夫。
但是,他手下那群兵痞可没祸害县城里的寻常百姓,杀的都是李家人,李家的家眷也有些没了踪迹。
他自己得了十五万两,也没得寸进尺——其实敖昱私底下截留了些东西,就等着他再行索要。
赵有胆也是有几分长远思量的,否则最后不会给敖昱名帖。
他这种招安的将军,被招安的时候是个什么官儿,以后就只能降,很难升了。毕竟成了朝廷的官儿,那就得听朝廷(文官)的了,如今的绥朝,文官本就看不起武将,像是悍匪出身的,那就更被看不起了。
当前孙屠子听说敖昱要去葵城,顿时一惊:“哥哥!你这是——”
敖昱摆摆手:“稍安勿躁,我若是去见官招认,能告诉你吗?我是去见赵有胆赵将军的。这位说起来,也算是咱们的前辈高人了。”
孙屠子眼珠子一转:“哥哥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可别明白,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的,你朝上头说事的事情,也别拉拔上我,我去就是要找赵将军拉一拉交情。这要是有人找过来胡乱‘交代’我什么,我可是不认的。”
卧虎山的盗匪作为盗匪是有些能耐的,可从他们敢劫谢相最大的一笔生辰纲就知道,这群人有勇无谋。李家算是代其受过,盗匪连个事后祭扫的人都没有。敖昱铲除县内的匪类,一样没吱声。说明他们毫无义气,连做个样子的小人心思都没有。
如今孙屠子张口就要塞两个衙役,代价呢?难道就是猪肉?
敖昱本还有几分上山的心,如今彻底绝了,还是另起炉灶为佳。
孙屠子立刻赔笑,如今卧虎山上一群人傲气得很,自认为得了这笔银子便可彻底施展了,可到底怎么施展,其实全没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