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闻屿松了口气,恰巧万亭明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行过礼后恭敬询问:“不知殿下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燕闻屿研磨题字,书写着述职文书,嘴上询问:“那位万霁小将军受伤了吗?”
听燕闻屿主动提起时霁,万亭明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回:“劳殿下挂念,万霁他并无大碍。”
燕闻屿接着道:“我看他身手不错,人又忠心,是个可塑之才。打算把他调到身边做个贴身侍卫,不知道小万将军舍不舍得割爱啊?”
万亭明闻言慌忙道:“殿下看重阿……万霁,是他的福气。只是他年龄尚小,武功更是平平,只怕保护不了殿下反而会冲撞了您,还望殿下三思。”
看万亭明一脸大惊失色还故作镇定的模样,燕闻屿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仍旧不依不饶:“无妨,少年心性本殿下还不至于为此生气。”
万亭明还是不松口:“这事实在不妥,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看万亭明一脸护短的模样,燕闻屿原也没指望现在就把时霁留在身边,两人扯皮几句,燕闻屿终于露出失望的神色,轻轻吐出五个字:“如此,便罢了。”
万亭明心中大石落地:“多谢殿下|体谅。”
“不过万霁在此战中出力颇多,又救了你一命,论功行赏,小万将军届时可别把这么大的功臣给落下了。”
“末将明白。”
“好,退下吧。”
“末将告退。”
临走前万亭明悄悄打量了燕闻屿一眼,想起刚刚在战场上自己外甥和七皇子亲密的姿态,心下一紧,暗中下了个决定。
自此时霁明面上升为了副将,留在万亭明身边却彻底变成了待字闺中不能见人的“深闺小姐”,燕闻屿一天也不见得能看上他一眼。
可越见不到,越是想见。
两人偶尔的会面也不是私下,而是在众人讨论战情的营帐内。时霁躲在万亭明身后,单薄纤瘦的身影被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几刻才会露出自己灰扑扑的小脸。
但灰扑扑的只限于小巧的脸蛋。
冬日作战,每个士兵穿衣都里三层外三层。大约是怕弄脏里衣,时霁并没有在身上做伪装,营帐内炭火烧得旺,他手上没带手套,动作间一小截手腕从衣服里面探了出来——
又白又细,他不费力就可全部握在掌心。
燕闻屿心里想着,视线不可避免的多停留了一会儿。再次抬眼,就对上了万亭明充满提防的眼神。
万亭明咬牙切齿道:“殿下,你是在瞧末将吗?”
燕闻屿:“……”
被挡在身后的时霁察觉到万亭明语气中的异常,踮起脚探头的下一秒又被他亲舅舅抓着肩膀打地鼠般用力摁了回去。
时霁:“唔……”
燕闻屿心疼皱眉,语带责怪:“小万将军,你动作轻些。”
万亭明先是后悔自己下手不知道轻重,听到燕闻屿的话后怒意又涌上心口,生硬地转移话题:“不知殿下对下一战有何打算?”
丰台谷战果颇丰,正是大邕士兵士气大涨的时候,燕闻屿想着一鼓作气,便抬手推到了沙盘上象征着鞑玛军的黑旗,开口道:“下一战,我为先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燕闻屿的心意无人能改变,拦下一切劝阻的声音后于第二日冲锋在前线。
这次在城墙上擂战鼓的人是时霁,他远远望着燕闻屿握着削铁如泥的长剑杀过一批又一批的敌军,锐不可当。他银色的铠甲上沾了血,黑色披风在烈烈寒风中舞动,比大军的战旗还要耀眼。
哪怕抛去尊贵的身份,也没人能把视线从这样夺目又意气风发的人身上挪开。
这一战结束,燕闻屿率军回城,行到城门口时“吁”了一声,勒住缰绳。他抬起右手用手背随意抹去了脸颊上的雪渍,时霁从高处往下看去,正好看到了他怀里的花。
寒天雪地里,不知道从战场哪里找来的花,没沾到血,没落成泥,被燕闻屿安然地护在贴近胸口的位置上。
时霁心中动容。
两个时辰后,等他回到自己居住的营帐时,便看到那束扰乱他心绪的花,正静静地卧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