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离地面不远,只不过矮树高木层出不穷,叶片障目,脚下枝叶凌乱,他们费了一点功夫才走到开阔的道路上。
这条路似乎被人修过,两旁的树木长得十分对称,越往下走越接近真实的冬天,叶子泛黄、凋零,花朵惨败,零落成泥,树木秃得让谢姜芨感同身受地觉得头皮发凉。
“这什么鬼天气,越到下面越冷……原来山洞里还算暖和的?”谢姜芨抱怨道,“看来以后山顶才适合耕种,牛羊要带到山洞里养……”
她自言自语着,也不奢求傅堪能回答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等一下。”
傅堪突然伸手拦住她,谢姜芨“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刚闭上的嘴唇:“怎么突然想说话了?”
他懒得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身子微微伏低,慢慢往后撤,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谢姜芨莫名联想到小时候村里夹着尾巴,随时准备对有威胁的生物发起攻击的狗。
见他如此,她立刻也弯腰后退。
刚退后两步,面前的草丛突然抖动了一下。她定睛看去,两只雪白的兔子耳朵弹出,轻轻晃了晃。
只见那兔子身躯抖动,像在进食。大概是听见了响动,它直起了身子,身形竟超过了茂密奇长的杂草,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转过了头。
谢姜芨被傅堪摁着低下了头,只能抬起眼睛偷看,却在看见兔子正脸的那刻瞬间屏住了呼吸。
它的身上插满了利箭,有些甚至穿透了它的身体,伤口流出的血液干涸发黑,将它的毛发纠结在一起。它却浑然不觉似的还在咀嚼,嘴角淌下鲜红的血液,一对红瞳像是要滴出血,毫无生气的目光直直向他们刺来。
空气凝固,连风声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那兔子像是觉得危险已经过去,匍下身子跳走了。
谢姜芨如释重负地长呼一口气。
她正欲往前走,却似乎踢到了什么。
一低头,看见一只白骨森森的手,还有几条肉丝挂在关节下。
她熟视无睹地绕过,终于看到了兔子在啃食的东西。
一具男性尸体。
他的脖子被咬断,头身难分难舍,胸口不知被什么烫了一个小洞,一缕蒸腾的热气从小洞边缘溢出,淡得几乎看不见。
谢姜芨下意识往上看,头顶是为她遮阳的巨树,叶片被压得很低,她眯着眼睛仔细看去,竟看到了雪花。
叶片承受不住雪花的重量,雪花尽数掉落,落在大地上,烙下一个个深褐色的六边印记。
热气从线条处溢出,散在风里。
谢姜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一路走好。”
她象征性地哀悼了一下,思维却发散地想:“什么时候下过雪了么?”
傅堪见怪不怪地从她身边走过,又陡然停住了脚步。
谢姜芨快步跟上:“两边都是尸体,别挡在中间……”
她拨开他,尾音在看到面前景象的刹那戛然而止,几近破音。
草丛深处,竖立着数不清的、白骨森森的手。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液给大地涂了一层红色。
每个尸体的脸都被灼烧得面目全非,比山洞里的那具尸体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人手中牢牢攥紧的、破碎、字迹模糊的纸条。
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