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林清沐浴后,小道童端来斋饭,两人便在庭院里用餐。风一吹,落叶簌簌,林清打了个寒颤,萧慎连忙脱下长衫披到他身上。
“若是伤寒了,我可没办法交代。”萧慎又搬出隋瑛来。林清礼貌地笑,到底是除了隋瑛,他受他人之好总有些许不自在。更何况君臣有别,他虽喜爱萧慎,却难以承受其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夜里两人又聊了会,萧慎便去大殿里休息去了,他带来的护卫在那边儿给他支了张床铺,若不是许诺等林清康复便把这道观修葺一新,这舍忧道人非得把这些搅了他清静的俗人都赶出山门不可。
林清躺在软榻上,长舒一口气。尽管他吹灭了灯,他却并不闭眼。
“你若是再不出现,我真睡了,我乏得很。”他自顾自地对黑夜说。
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窗户被推开,倪允斟合身跳了进来。
“哟,当真是王爷都进不来的地方,你叫我进了。见善,等你隋瑛哥哥回来,可被你气死。”倪允斟笑嘻嘻地说,往林清床边一坐。这还是林清出狱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见面,彼时他是濒死之人,如今他又被救回来了,好端端地躺在干净温暖床上,盖着爱人在京城给他买回来的棉被。
倪允斟谛视他,心想此刻他该是幸福的。
林清也借着月光看向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绣春刀上的手,“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谢我什么?谢我在牢里亲了你的嘴儿?”倪允斟依旧没皮没脸,却在看到那双不负昔日般漂亮的扭曲的手指时,心脏还是猛地跳动几下。
然而他笑容不变,他不想表现出难过。
“别打趣我。”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你是给我续命呢。”
倪允斟反过来握住了林清的手,两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问:“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不疼便好。”倪允斟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温柔来,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面容暧昧地隐藏在阴影中。林清自下而上地望他,心想,若是林可言和夏炎有这样的时刻,他瞧他,便也是自己瞧他这番模样的。
“吃过晚饭没?为何挑这个时候来?殿下不走,我不方便见你。”
“路过而已,说了不怕你多心,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这山下边的孝水县有案子,你隋瑛哥哥写的折子入了皇上的眼,要彻查这饥荒不上报的事。”
林清点头,“可急坏了他,想回京里去处这桩事,却又放心不下我。”
“我可也是累坏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倪允斟把林清往床里边儿一抱,自己便合身躺了下来,大摇大摆地睡在了他身边。
“择之……”林清转过头,看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们师徒俩大概是欠你们姓林的。”月光落在倪允斟脸上,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很满足。
“你要是这么说,以后可离我远些。”
“那可不行。”倪允斟闭了眼,陶醉般地笑道,“不能离你远,还要近,更近一些。”
说罢他便转身,把林清抱在了怀里。他身量高大,拥抱也是极有力量,林清有些怕,不自觉地缩了缩。
“别动,不要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鼻息打在林清耳畔,热热的,痒痒的,林清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倪允斟依旧闭着眼,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形状,以及那细微的战栗。
直到林清平息,他才勾起一抹笑容,打破这岑寂。
“见善。”
“嗯?”
“你就听着,别回答我。”
“好。”
“我心里有你。”
“……”
“很深,很深,这还是头一回。我想这就是爱。”
“……”
“可我知道你心里不会有我了。”
“……”
“从未如此不甘,可怪不了别人。”他轻轻吻了吻林清的额头,紧闭的眼角却渗出两滴泪,声线颤抖。
“——是我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