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美。”隋瑛轻轻为他拨开额间的发,“比昔日更美,无论是哪一份伤痛,我都会让你好起来。”
“我的面容如旧吗?”
隋瑛摇头,说:“我方才说了,比昔日更美。”
林清扬起嘴角,又问:“我还能走路吗?”
“能,崔大夫说,你的腿脚都能治好,还有你的手。瞧他多厉害,你的断骨一夜之间就接上了,养一养,这林安晚比林清更加举世无双。”
林清咬唇,凝视眼前人。看,他说自己能好,却忍不住眼眶发红。他是在安慰谁?他还是自己?
“别骗我。”林清顺从地喝下一口粥,却望向一边:“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活了,却要活成如此模样?就如同废人一般缠绵于榻?且不说他林安晚愿不愿意,他隋瑛就是一千万个不愿意。且他何尝不知这事口是心非。他只是害怕拥有好起来的希冀,害怕希望落空后的空欢喜。
可他何曾给过他空欢喜?
“养一养,能上路了,哥哥带你找仙人去。”隋瑛刮了刮林清鼻梁,嗓音却是颤抖的。
“哪里有仙人呢?”
“要说仙人,眼前有一个,宁中听说还有一个,前者是貌若天仙,后面的那位则是包治百病呢。”
林清柔柔地靠向隋瑛胸膛,隋瑛放下粥碗,一只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臂膀。
“如今,我要以林安晚行走于世了……”他听见林清声色虚乏,泠泠道,“可林安晚,除却是林可言的儿子,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话,林安晚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林清笑了笑,闭上眼眸,问:“这些时日,我的事岐王是否知晓。”
隋瑛点头,“不仅知晓,可是忧心得紧,想要赶回来,被我和奚越给拦了。”
“当真?”林清睁眼,有些许讶异。
“我真想把信找来给你看,但又不愿意你眼目操劳,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何必忧虑这么多。”隋瑛轻轻捏住林清下颌,叫其转过脸来看自己,“你的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就好。你想要完成的,我会代你去做。你所要达到的高度,给我时间,我就是背着你,也要带你上去。”
林清明眸涌动,既感动而又难过,不禁哽咽。
“可是……”
“没什么可是。”隋瑛搂住林清,亲吻他的额头,动容道:“第三回了,你叫我死了第三回了……你的誓言从不作数,你把我想得太过坚强。”
“……对不起……”
“我并不原谅,且要你用你的一生来弥补。”他亲吻怀中人的泪眼,几乎哀求般地颤声道:“一生都与我作伴,生生世世都不许分开。”
他蛮不讲地索要补偿、索要誓言。殊不知离去并非是林清的专权。他也可以转身,且他的转身更为决绝,任凭马下之人如何挽留似乎都不能使他心意回转。届时他将明白,离去颇具重量,且那重量又是多么难以承受。
所谓是,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难言意别离。
——
快马加鞭,冷风刺得脸颊生疼。一路扬起的尘灰中,萧慎终是于天光中窥见了顺天城那依稀的轮廓。皇城威严,天子脚下,升腾起多少繁华,又埋藏了多少枯骨。
回京复命是第一要务,可此际充斥在他心中的除却焦急就只有仇恨。仇恨暂且不提,这一月来焦灼之情绪折磨得他几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若不是要完成林清的交代,他只恨不能化作飞鸟归于老师身边。
林府早已被抄家,仆人被隋瑛遣散,整座宅院人去楼空,收归于了户部。萧慎堪堪打那宅院所在街道路过,就只有片刻的冷眼停留。他对自己说,这不算什么,这座宅院若非因为林清也就是座寻常宅院,他日自己大业完成,皇城便是林清的归宿,这天下广厦都任其挑选。
拧眉聚神,萧慎挥舞马鞭,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朝隋府奔去。
林清喝隋瑛都不知道萧慎要来,隋瑛方才给林清喂了早膳,就听韩枫前来通报,说是岐王来了。
隋瑛看了一眼林清,问:“要见吗?”
林清点头,对韩枫说:“服侍我洗脸,梳头。”
“好,这就来。”
韩枫给林清梳洗时,隋瑛就去前厅见萧慎了。萧慎还是第一次来隋府,不免对此处的简陋有些诧异。见隋瑛前来,情绪瞬间难以绷住,将将拱手行礼便是红了眼眶。
“隋师,学生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