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潭说此时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靠近母亲,仔细观摩,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母亲不仅没有厌烦,针线活极其熟练,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笑意,简直要闪瞎了傅潭说的眼睛。
傅潭说双手握拳,他没有看错,他的母亲,他那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母亲,此时居然在这里给人缝衣服。
说她母亲在这里缝人皮都没有这么让他这么不可置信。
在傅潭说记忆里,在他小时候,母亲最常做的,就是杀人。不是杀人,就是被人追杀,母亲带着他东躲西藏。他知道母亲恶名在外,不是个好性子,可是母亲已经尽力给了他最好的,所有的温柔。
即便如此,那段日子里,也没有见母亲这样亲手给他缝过衣服绣过小衫。鬼王死后,鬼姬便成了一界之主,叱咤风云,那把拿刀拿剑杀人放火的手,做不了这样精细的活儿。
这是什么幻境?颠倒常识的幻境?性格扭转的幻境?还是说,眼前这人,只是和他母亲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其实完全不是他母亲吗?
傅潭说手脚发软,这时,便听外面传来突兀的小孩叫声。
“阿娘阿娘!”小男孩的声音打破此时的安然惬意,“阿娘我散学回来啦!”
小男孩身后跟着着急忙慌的婆子:“小祖宗,慢点跑。”
傅潭说支棱起脑袋,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大小的小男孩,穿着绿色的合身的小袍子,蹦蹦跶跶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鬼姬怕针线不小心伤到他,忙叫丫鬟把筐子撤下去,然后张开双臂等着儿子:“小玉回来啦。”
小男孩直接冲进了母亲怀里,抱了个满怀。
傅潭说坐在地上,此时距离相拥的母子二人非常近,他几乎是贴脸过来,仔细打量这小毛孩。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鸣玉,小孩子的名字,也叫鸣玉。
心口的震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傅潭说眼眶又湿润了。
母亲等着自己放学回家,纵容又宠溺地给一个大大的拥抱,听他絮絮叨叨一天的琐事……这样美好的一幕,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毕竟他生于鬼女府,别说上学堂,就是正常人的生活都没过上几天。这样的场景,大抵只在他的梦里出现。
甚至,因为知道不可能,他连梦都不敢梦。
难道这所谓的幻境,会唤醒人心底最渴望的东西,幻化出来,以此来将人永远留在这里吗?
可是要想留住他,最起码得让他有参与感啊!
傅潭说真的气的破口大骂。
他像个鬼一样,站在旁边看小时候的他幸福快乐算个屁事!有什么参与感?让他变成那七八岁的小孩,都比这儿强啊!
什么破幻境!
傅潭说满脸酸涩,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被母亲抱进怀里,母亲轻声细语,笑着问他今天在学堂里都学什么啦,和同窗相处愉不愉快呀。
小毛孩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给母亲描绘自己一天的生活,从早上去学堂,到中午吃了几碗饭,晚上散学和小伙伴玩了什么,事无巨细都吐露出来。
而母亲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摸摸小孩的脑袋,认真听着,时不时也说几句,她还拿着柔软的帕子,轻轻给小毛孩擦去脑门上的汗珠。
傅潭说有点气闷,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小时候的自己拳打脚踢。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要是他真的经历过这些就罢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全当回忆了,可是他没有啊!他没有经历过!为什么要他看着这小屁孩这么幸福!有本事让他变成这小孩,亲身经历啊!
这破幻境,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可是很显然,他就像是在打空气,母亲和小孩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他就是像是另一个时空的局外人,只能旁观,参与不了一丝一毫。
打累了,傅潭说才停了手,恢复了一丝理智。因为想多看两眼母亲,他才一直守在这里,现在不能再耗下去了,他得看看,怎么破了这幻境。
正预备往外走,离开这个房间去找别的线索时,蓦然听见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夫人,大人回来啦。”
傅潭说刚要离开的脚步蓦然一顿,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宛如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大,大人?
大人,夫人,少爷……也就是说,是,是他爹?
傅潭说的脚步再也挪动不了半分。他爹啊,他素未谋面的亲爹,只有在幻境里才能一见了吧?他这辈子活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他亲爹啊。
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傅潭说眼看着母亲面上流露出欣喜,牵着小鸣玉的手往外走:“走,去接你爹,嬷嬷,跟厨房说一声,可以进膳了。”
傅潭说神色恍惚,心跳骤然加快,不自觉地就跟着往外走。
来人会是……他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