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动,没有出声,没有弟子发现他的到来。他站在繁茂的藤萝瀑布后面,双目茫然,一时间头疼欲裂,耳朵里嗡杂声一片。
谁在说话?
那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又好像传自遥远的天边。像是真实的,又像是虚幻。
“我想要一只小兔子的,也想要一只花雀的。”
是姑娘软糯又纠结的声音。
“好难选啊,要不,你给我做两个?”
“好。”他听见自己说。
“别人有的,我也要。”姑娘的尾音是翘起来的,有一点骄纵,但是很可爱,是少女的可爱美好。
洛与书也听见自己的回应,只有一个字,却让他听出宠溺的味道:“好。”
“啊你这个呆子,你怎么只会说好?能不能说点别的?”
“好。”
“……”
是幻听吗?还是他的幻想?洛与书指尖摁着太阳穴,额头上青筋凸起,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
可是又好真实,好像真的是他曾经说出口的话。他甚至能回忆起在说出这话时的感觉。
忐忑,纵溺,也许是开心的,因为,他心跳很快。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大脑是快要爆炸的,胸口是空落落的,疼也不疼,酸麻而苦涩。
他远远看着傅潭说,只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哪样的?
洛与书想不起来了。
山间的风裹挟着枯叶,轻飘飘落到洛与书肩头雪白的衣衫。不远处,傅潭说和弟子们依旧打打闹闹,笑声混杂在一起,向来冷清的重安宫终于多了些人气儿。
而洛与书站在这里,明明不过百米,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遗世独立。
所以,他到底丢掉了什么?——
洛与书今夜又做梦了。
梦里的人像是他,又不像是他。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让洛与书感觉陌生,陌生又熟悉。
夜点红烛,灯光下那个“洛与书”正在打磨细长的竹篾。桌上铺散着各色颜料,竹片,纸料,还有他细心挑选的图案。他满心欢喜,在认真做什么东西。
洛与书听见他的心声,也许是他的心声,也可能是自己的心声,总之此刻,洛与书可以清晰感受得到他在想什么。
我的姑娘,配得上世界上最完美,最漂亮的花灯。
她在祝山节这一日,不能被任何人比下去。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洛与书看见他不满意地将之前做好的重新拆掉,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重头开始,仔细打磨。
他一定很喜欢她,喜欢到连一个小小的花灯,都是如此珍视。
之前的心魔梦境,他只能见到那个女子,没想到今天的心魔梦境,他居然见到了他自己。
“不满意吗?”鬼魅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继而洛与书被重重一推,宛如鬼魂附体一般,他进到了“洛与书”身体里,他成了“他自己”。
他被推的向前扑倒,蓦然失了重心,以为将要摔倒之时,一双纤细手臂自身前伸出,勾住了他的脖颈,怀中突然多了一团温香软玉,他瞳仁紧缩,即将压倒怀中女子,不得已伸出手臂做支撑,恰恰撑到了柔软的床上。
是床,突然出现的床。
二人距离不过毫厘,女子柔软的身躯正贴在他怀里,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洛与书躯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他发誓春梦都没做过这样真实的,触觉,香味……女子动作愈发大胆,她额头蹭了蹭洛与书的脸颊,温热轻柔。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他的心魔,愈发大胆,即将变成活生生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