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鸣玉很诚实,他来这一趟,也不是为了骗闻人戮休什么,遂道:“我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怎么死的,怎么活的,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话音落,闻人戮休瞳孔骤缩。
不记得了?
瞬时,傅鸣玉敏锐察觉闻人戮休眼底那点稚气消散,阴冷的视线如蛇蝎一般缠绕上自己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撕裂开吞咽下去。
果然,这位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倘若傅鸣玉还是几天前的傅鸣玉,现在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吧。
“真不记得了?”闻人戮休逼问,“与本王何时相识,何时入得蓬丘,何时回的鬼蜮,中间发生过什么,你统统都不记得了?”
傅鸣玉看傻子的眼神:“我骗你做什么?”
他叹口气:“不瞒你说,我醒来后,记忆全失,想了想,也只能到你这里来,询问一些从前的事了。”
闻人戮休面容冷肃下来,他起身离开座位,来到傅鸣玉面前,一边思索一边下意识围着他转:“你死后,尸体被洛与书抢走,如果你醒来,也是在蓬丘醒来……洛与书放你离开了?”
傅鸣玉面容坦荡:“为何不放?”
“你知道的,如果天下人都知道我醒了,蓬丘护不住我。”
闻人戮休咬着指甲,皱眉不知道在思虑什么:“也是,蓬丘,不安全……可是……真的假的……”
“算了,我不与你废话了。”傅鸣玉站起来,起身欲走,“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从前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就回去了。”
“不要——”闻人戮休蓦然攥住傅鸣玉一只手腕,将人拦下来,“我说我说,你问便是,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傅鸣玉复又坐回来,斜睨他一眼,不怒自威:“你尽管如实相告,如若仗着我失忆拿谎话骗我——”
他身体微微前倾,视线锁在闻人戮休脸上,仿佛知看穿他在想什么,轻声:“此后,我都不会再信你一句了。”
闻人戮休心里咯噔了一下,低头咕哝,明明人都失忆了,怎么说话还跟之前似的,劲劲的。
“我明白的,鸣玉哥哥。”闻人戮休变脸如变天,阴霾散去,扬起笑脸,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哥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从前的事,如果姬月潭想知道,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告诉他,那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想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内情么?
“你既然肯叫我一声哥哥,想来也是尊敬我的。”傅鸣玉指节漫无规律地敲打着桌子,“外人都说,我与你和魔君三人交好。”
“那当然。”闻人戮休笑笑,“仙门唾弃我们,只有我们妖鬼魔三族联合起来,才好与仙门抗衡,不是么?”
“你现在也这么想吗?”傅鸣玉支着脑袋看他,“我们应该联合起来,给仙门点颜色瞧瞧?”
“呃……”闻人戮休顿住,“倒也不必非要……”
他当初愤恨之下屠了上陵城,沦落成天下的罪人,可他只是想报仇而已,虽然波及了很多人,但他真正想杀的只有霍家,现在大仇得报,只要仙门不找他麻烦,他还乐得自在呢。
何况鬼王和魔君相继陨落,元气大伤,只有他一个妖王,就不做出头鸟,掀什么风浪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傅鸣玉眸光微闪,他眉眼温和,却让闻人戮休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我真的,与鹤惊寒交好吗?”
闻人戮休心里又咯噔一声,维持着笑容的脸要撑不住了。
傅鸣玉不耐烦道:“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什么事我会做不会做,还是分得清的。”
“对不起,鸣玉哥哥。”闻人戮休声音弱下来,“我怕你迁怒我,才有所隐瞒。”
傅鸣玉倚着椅背,目光放空:“我的下属说,我自尽前曾去找过鹤惊寒,我的死或许与他有关。”
想起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闻人戮休强行定了定心神:“鸣玉哥哥,你们两个从前的事我从不参与,就怕惹一身腥。我实话说,你们确实关系一般,不咋好。”
傅鸣玉猜到了。外人眼里看似团结的妖鬼魔联盟,其实内部亦是矛盾重重。
“你本不想回鬼蜮,是鹤惊寒用了手段,逼你不得不回来的,你本就恨他。然而,也并非我挑拨离间,鹤惊寒从前也确实说过,你……你不配做鬼界之主。”
傅鸣玉轻笑一声。
真有意思,他不愿做劳什子鬼主,非要他回来,他回来了,鹤惊寒反倒说他不配了。
傅鸣玉摸着下巴,合理揣测:“那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死,是鹤惊寒害的?那鹤惊寒,又是怎么死的呢?”
“啊?”闻人戮休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哥哥,您真的一点印象没有了?”
他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