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鬼姬失了她引以为傲的鬼神之力,如同寻常凡人一般,被君上秘密圈养起来。
君上不敢让人知晓鬼姬在他这里,因此瞒得很紧,殿内除了蔚湘,便只有桑雪几个侍从,整日里战战兢兢。
蔚湘不高兴,君上便不高兴,君上不高兴了,整个魔宫都要跟着不高兴。
可是蔚湘怎么可能高兴地起来。
她自小便是鬼王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何况囚禁她的,还是她旧日里最好的挚友。
他们一起长大,经历过无数次的风波和险境,但因为有彼此照应,让他们顺利度过每一次难关。
鹤君山对蔚湘来讲很重要,最好的战友和伙伴,可以将后背轻易托付,但蔚湘也没想到,有朝一日鹤君山居然背刺她,还要跟她做夫妻。
这岂不是太荒谬了?
可鹤君山不甘心。
为什么,他们相识那么多年,感情深厚,蔚湘却钟情一个不过才相识几载的小白脸?他到底哪里比不得傅清河?
鹤君山愈发偏执,他执意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娶蔚湘为妻。
蔚湘怎么可能同意,被圈养在这一方牢笼里,法力全失,最最普通的结界都能困住她,稍微磕碰一下,白皙娇嫩的皮肤便会生出淤青,渗出血迹。
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从来没这么挫败过,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桑雪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好。
君上每日都会来看望蔚湘,可是屋内除了争执声,便只有茶具杯具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摔碎的声音。
君上每次不是气冲冲愤怒离开,就是黯然神伤沉默着离去。
然后,桑雪才如小老鼠一般,悄悄潜进殿里,打扫满地狼藉。
桑雪不敢与蔚湘说话,怕她拿自己撒气,连偷瞧她都是悄悄的,不敢叫蔚湘发觉。
蔚湘可真好看啊,不愧是鬼族的公主。是桑雪从小到大见过最漂亮最好看的女子,魔族没有一个女子生的如她这般,一看便叫人移不开眼。
难怪君上那么喜欢她,想方设法也要得到她。
桑雪看到昔日骄傲地像小太阳一样的姑娘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整晚,她一遍又一遍默念术诀,不厌其烦试图凝聚诡气,找回自己的力量,可是都失败了。
她崩溃敲打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桑雪都忍不住心疼了。
后来,她看到蔚湘悄悄抹眼泪。
从前,那样强大的,风光的,几乎无所不能的鬼姬,居然也会哭。
在她尝试了成千上万次,却都已失败告终后,蔚湘也撑不住了。她不可能嫁给鹤君山,她现在连跟他说话都觉得厌烦恶心。
她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伸手捡起。蔚湘才发现,这种平日里她不用动手都能碾碎的东西,原来拥有如此坚硬的质地,连破碎的边缘,都如此锋利。
她伸出白皙的手腕,一手执碎片,一下,两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鲜血轻而易举涌出来,温热的,鲜活的,在流失着。是蔚湘从没有过的体验和感觉。
桑雪尖叫着扑过来,那时候才跟蔚湘说了第一句话:“殿下不可以——”
那天,君上发了很大的火,桑雪和其他几个侍女都受到了处罚,桑雪因为去跟蔚湘抢夺碎片,双手搞得鲜血淋漓。
君上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自那之后,房间里所有生活用品全都换成了木头,再也没出现过任何瓷器陶器铁器以及任何能碎掉的,锋利的东西。甚至任何边边角角也都包了棉花或者锦布,生怕蔚湘伤到自己。
桑雪奉命去给蔚湘换药,那样娇嫩的肌肤,留下那样丑陋的伤痕,可蔚湘双目呆滞着,根本不在意。
她在想什么呢?在后悔轻信君上来到这里吗?在想如何逃出去吗?还是说,她要向君上妥协了呢?
桑雪真的不忍心,趁着没有人,她才大着胆子,才跟蔚湘讲了第二句话:“殿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伤害自己。”
蔚湘呆滞的眸子终于动了一下,自她来到这里,几乎没与除了鹤君山之外的第二个人讲过话。
她缓缓移动视线,看向跪在地上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女子,她穿着最普通的浅紫色女使服,头发扎成双髻,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说得对。”蔚湘漂亮的眼睛里聚起水雾,“不是我的错,我不能伤害自己。”
她好像个脆弱的瓷娃娃,看着乖巧,可是轻易就能碎掉。
桑雪还记得她第一次见鬼姬蔚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