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闷不乐去找沈双双,提前递了消息过来,沈双双应该已经在等他了。
只是还未见到沈双双,却先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男子似是在等待傅鸣玉的到来。
他身姿挺拔,身着浅黄色罩纱的弟子服,看着有些贵气,身份应该不一般。他样貌英俊,尤其是一双特别的狐狸眼,让傅鸣玉第一眼脑子里就冒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八个大字来,像极了傅鸣玉在人间的出身富贵的那些朋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憔悴,此时看向傅鸣玉的一双眸子,却翻涌着深刻的痛苦和哀伤。
“小玉,真的是你……”
任谁看到死去多年又复活的傅潭说都会像他一般震惊吧。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急切两步走过来,伸向傅鸣玉的手却又停顿在空中,仿佛怕惹傅鸣玉不高兴似的,迟迟不肯落下。傅鸣玉也不动,就这般瞪着两只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赵秋辞眼里涌出自责与懊悔,还是收回了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地上,啪嗒碎成两半:“你还是在怪我,是吗?”
又一滴泪落了下来,在地面上溅起四分五裂的水花。
“小玉,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等,等会儿……傅鸣玉脑子懵掉了。
这人谁啊,怎么一上来就道歉啊。
赵秋辞的眼泪让他不知所措,傅鸣玉局促地后退两步,却见赵秋辞腿一弯,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悔恨道:“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你的……”
楚轩河的残废跟傅鸣玉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赵秋辞清楚地知道动手的到底是谁。可是他顾虑赵家,顾虑赵家的声誉,生生让傅鸣玉顶下了这口黑锅。
一边是他的家族,一边是他的好友,这么多年,他一直悔恨着,直到傅潭说死去,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办法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傅鸣玉俯身,两只手飞快攀住赵秋辞胳膊,赶紧将人扶起来:“你你你先别跪,站起来再说。”
他十分诚恳:“我不知道之前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没关系,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必道歉,因为道歉也没用,别说下跪了,就是他自裁谢罪,傅鸣玉也不会有任何爽快的感觉。因为他不是姬月潭,姬月潭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听见了。
赵秋辞惊愕地看着他,傅鸣玉脸上没有任何对他的责怪,或者厌恶,甚至没有什么旁的情感,他坦坦荡荡,淡然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略带同情的,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傅鸣玉眨眨眼:“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
介绍一下,这不就认识了。
赵秋辞踉跄着后退一步,整个人完全愣住。
直到此刻,赵秋辞才明白沈双双欲言又止,最后与他说“情况复杂,你自己一见便明白”的含义。
傅潭说死而复生,居然将前尘旧事全都忘记了。
傅鸣玉大大咧咧拍拍赵秋辞的肩,甚至贴心地宽慰他:“你也别太难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要是真有什么很过分的事,姬月潭死都不会原谅他的那种,想必每逢清明和七月半,姬月潭会自己上来报仇雪恨的。傅鸣玉体贴地想。
赵秋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自楚轩河残废,傅潭说死后,他万分懊悔,心灰意冷,将自己锁起来闭关思过。旁人只道他受了打击精神失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才是背负罪孽深重的那一个。
他对不起师弟,对不起师尊,也对不起傅潭说。
他原本想,傅潭说真的醒过来,他就告诉他那天发生的一切,承认自己的罪过。傅潭说怎么恨他都没关系的。
可是现在傅潭说醒了,却告诉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喉结滚动,满嘴苦涩,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赵秋辞心里清楚,他未免太无耻了。没有谁,是像他这样对待朋友,在朋友需要他的时候,插朋友两刀的。
他也就仗着傅鸣玉什么都不记得。
果不其然,傅鸣玉毫无芥蒂,虽然这人没有透露名姓,他大概能猜出来,在沈双双这里出现的,大概就是从前沈双双与他说过的,他们四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
傅鸣玉露出一个笑,伸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呀。”
那笑容明媚灿烂,透着单纯的傻气,让赵秋辞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最开始,四个人里,是他先认识傅潭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