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过盘子教过书,甚至去游乐园当过npc,后来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在网上随便写的一些句子被某个唱片公司的老板看中,接了几首歌曲的作词却都意外爆火,拿到一笔不小的酬劳,才终于混到勉强可以每个月勉强养活自己的程度。
在霖市的第二个年头大概是他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仿佛自幼被精英教育所裹挟的不羁灵魂得到充分的释放,脱离了各项课程和对手下公司的管理后,他逐渐对每一天的生活感到乐在其中,对于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感到无比顺心,除了偶尔仍会冒出头的孤独。
直到他忽然收到远在美国的父亲病重入院的消息。
他好像一瞬间从天堂回到地狱,当时池老爷子在电话里并没有和他说太多,只是简单告诉他父亲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一定撑不过两个月。
那个时候,如果他选择立刻赶回美国,就意味着他将在家族范围内表达自己决意接手家族事务,成为家主的意志,也就免不了被那些在现任家主病危的关键时刻虎视眈眈的旁系们用各种狠厉手段活生生剥一层皮;而他也可以选择过一段时间再回国,避避风头,但这也就约等于他从此放弃继承家主之位,放任那些枝叶旁牒彼此竞争池家的掌权者一位。
池老爷子说,他可以给他为期一周的考虑时间,在这期间他可以代为震慑那些坐不住的豺狼虎豹,但毕竟他年事已高又是前任家主,即使在公众面前可以宣称他全权接手族内事物,根据族规,却并不能在家族内部长久地服众。
那大概是他过的最为浑浑噩噩的一周。
他对父亲的病重感到忧虑,自己的未来产生迷茫,有种被命运推着走的无力感,回身再看在霖市独居的一年多,竟然好像一戳就破的泡沫,身后空无一物,也空无一人。
在那一周的倒数第三天,他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街上遇到沈陌遥。
“四年前我遇见你的时候,状态其实不太好。”池奕珩结束回忆,缓缓开口。
后来他才发觉,那其实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了,或者是说至少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沈陌遥——但是对于沈陌遥本人来说,那应当是两人的第一面。
当时的他几乎处在神游状态,在大街上盲目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过马路时竟然没注意看信号灯,差点就被岔路上一辆迎面驶来的巴士撞倒。
当时他只听到一阵激烈的喇叭声,以及一道有些急促的“小心”,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个人拉着手臂踉跄着退回安全区域内。
“你还好吗?”
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先是听见耳边传来一道高山融雪般清冽的男声,而后下意识扭头,竟看见一个眉目清丽的青年握着一杯热饮站在路灯旁。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偏了下头,眼睫眨动间,长睫上落着的细雪轻飘飘掉下来,被路灯的暖光染出橙黄色的轮廓。
“……”
池奕珩就那样呆呆看着他,连呼吸都变得很轻,直到那些雪粒悄无声息混入地面上的积雪,心才猛地颤了一下回过神。
从小到大罕有人直接了当地对他做出这样的关怀,他在有些不适应的同时,竟然下意识产生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一时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双眼睛好似浸在雪里的黑色玻璃珠,看似疏离的目光流转间便能够轻易看穿人心,却比它表面的清冷更加具有温度。
“你……现在有地方可去吗?”
青年注意到他发红发僵的手指,把手里的热巧克力塞进他手心,轻声问他。
不知道是贪恋那道视线还是不想失去指尖的热度,那时他盯着沈陌遥漂亮的黑眼睛,竟然鬼使神差般摇了摇头——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确实也所言非虚就是了。
“然后,你把我带回你的房子,还煮了意面给我吃。”
毫不夸张地说,那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
池奕珩收回看向窗外飘雪的视线,看向床上的人。
“后来呢?”
床上的人怔怔发问。
“后来啊。”
池奕珩站起来走到窗边,“吃饭的时候,你可能是看出了我当时的情绪不太好。”
那大概是一种揉杂着空虚,落寞以及迷茫的感觉。
“你和我说,如果觉得心情不好,在这里留宿一晚也没有问题。”
“你还说……”
池奕珩扭头看向床上的人。
“‘感到孤单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他柔声重复那句穿越了四年时光的话,语气里带上了些微的偏执。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朋友。”
当然,他是个很贪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