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这个词让我觉得十分陌生,似乎数十年未曾听到过。“对,回家。”弘晖给我编织了一个极其美丽的梦,以至于恍惚间我已经沉醉于对未来的幻想,可这个梦终究是太美好,以至于不稍多时我便清醒了过来。“孩子,如果你不做皇帝,你怕是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啊!”“额娘所谓的选择是到时候让我择远嫁蒙古的是令璋还是令珺?那儿臣情愿没有选择。”“你是皇长子,又身有军功,即便是你不愿意争,谁又能对你放心的下?就连你皇阿玛坐在那个位子上都得担心你声望过盛,更不要说旁人!”“那如果我不再能继承皇位呢?”啊?什么意思?我看了看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端怡,端怡则看着弘晖的腿。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嗯?“方才你不是说不日便可恢复了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我一跳,难道弘晖是因为腿伤才会不愿继承皇位吗?看到我这么紧张,一直严肃着的弘晖反而笑了。“额娘,儿臣是说如果。您一向是冷静睿智的,如今倒是关心则乱了。”“你这孩子倒是学会调侃我了!所以你是宁愿一辈子顶着这个腿部有疾的名头,也不想去正那个位置吗?”“五官不端或身有疾者不宜为承嗣之人。这是祖宗的规矩。儿臣的腿为救驾所伤,只要儿臣不做大逆不道之事便可保一世富贵平安。儿臣又何苦累及家人去做那孤家寡人呢?”“端怡就也由得你这样胡闹?”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端怡身上,皇后之位,也是实打实的诱人。何况,我总觉得,我的儿子值得这天下最好的,这最好的,难道不就是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吗?我费尽心力的护着弘晖长大,为他求娶重臣之女,弹压家里不成器的后辈,私下在朝中扶持寒门臣子,昧着良心的哄胤禛高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自己儿子推上那把龙椅。可他如今却与我说,那不是他想要的。“额娘,儿媳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您和王爷相中成为福晋。所以也不曾想过更高更远的位置。“能得这样的夫君和儿女已经是儿媳毕生的福气,当初儿媳嫁给王爷甚至都没敢想您是如此好相处的婆母。“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儿媳只怕求得太多反而会失去更多。”我盼了两辈子想做太后,恐怕是两辈子都实现不了了。求得太多反而会失去吗?我求了满殿神佛得了这重来的一生,我留住了我的孩子,但是我没有了正室之位。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姐姐,但失去了从前支撑自己活了半生的指望。可这些都是值得的。所以,如果我想要弘晖登基,想做太后,我又需要用什么去换呢?像胤禛一般失去所有,众叛亲离,只能孤独的,不敢去信任和依靠任何人的活过一生吗?那,或许如现在一般,如他们所说的一般,反而是更好地选择吧。“罢了,弘晖,你平安是额娘毕生所愿。额娘又何苦逼你去做你不愿做的。”这趟探病其实可以算得上不欢而散,我不愿让弘晖为了我的心愿去做违背他心意的事。可我的儿子,他为什么不愿意坐那天下至尊的位置呢?我做了一夜的梦。梦见了弘晖在那个雨夜逐渐冰凉的身子,我抱着他,那股凉意透过我的皮肤直击心灵刺入骨髓。梦见了那碗绿豆汤毒死了弘历,太后为了保住皇嗣扶持甄嬛处处逼我退让,我被甄嬛用姐姐死亡的真相一辈子困在了景仁宫,心悸而死。梦见了甄嬛因为滴血验亲被赐死,弘时登基我成了太后,而他却被野心勃勃的弘历架空,最终强迫弘时以我逼死齐妃为由用白绫把我活活勒死。梦见了剪秋用鹤顶红毒杀了甄嬛并自戕而死,我却始终无法洗脱嫌疑而被困景仁宫多年,弘曕登基我被尊为圣母皇太后,却只能幽居寿康宫直到老死。我还梦见了弘晖,他健康聪慧,文韬武略。自小便得先帝喜爱,胤禛登基后也对他寄予重望。胤禛病故,弘晖顺利登基。鄂尔泰受胤禛托孤一人之下,后族权势倾天使得一些纨绔的小辈渐渐忘本,鄂尔泰与端怡终究无暇顾及所有。永璨与弘晖少年如出一辙,贤德善良得万民称颂,更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名正言顺被朝臣再三请旨立储。因着心疼弘历的出身弘晖许了他亲王之尊并加以重用,弘历办事得力,逐渐有了许多幕僚,朝中诸位大臣也称其为皇上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我看着前朝稳定,后宫和睦,儿孙孝顺的眼前景象在慈宁宫渐渐没了眼睛和耳朵。几年过去,夫妻恩爱成了相敬如宾,中流砥柱成了把持朝政,勤奋爱民成了自诩之心,兄友弟恭成了剑拔弩张。弘晖没了从前的敦厚之心,鄂尔泰因些许疏漏被一贬再贬,后宫开始填进数不清的朝臣之女,永璨被指去与弘时编书,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而弘历,似乎反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花了两年有余才算平了叛乱却被准噶尔大军压境,时局实在不好,令璋的丈夫临危受命领兵出战却大败而归身负重伤,为了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令珺远嫁蒙古。因为抚蒙之事,年过花甲的我一病不起,准噶尔可汗年过半百而令珺才刚满十四岁。我心疼这个从小如她额娘一般懂事听话的孙女,却也知道为了大清,为了百姓,势在必行。而心中的愧疚与为大局所迫的不得已日日萦绕在我心头。端怡衣不解带的为我侍疾,心里还记挂着远在西南年事已高病痛不断的鄂尔泰,惦念着因为额驸昏迷不醒伤心小产的令璋,而永璠则趁乱偷偷溜到了西北想与准噶尔殊死一战接回妹妹。被封了贵妃的荃清冷眼看着弘晖派人赏给西南将军的妹妹那座被红花汁子泡透的丝线所制的喜鹊登枝炕屏,在自己宫里的佛堂每日为令珺抄着佛经祈福。沉寂五年,西南将军和永璠共同啃下了这块困扰了三代皇帝的硬骨头,带回了准噶尔的降书。被兄长接回宫的令珺望着铜镜里早已被西北的风吹得满面斑驳的自己,和她华发早生的额娘泪如雨下。殚精竭虑了十余年,弘晖病倒了,终于还是把皇位交到了在主敬殿编了七年书的永璨手上。而这时,我已经薨逝近三年,在令璋守寡那年的冬天。苏培盛引我进了养心殿,胤禛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会散朝已经批了数本折子。“臣妾给皇上请安。”“起来吧,昨日朕休息的早,也没来得及派人去问。弘晖如何?”我红了眼眶,深吸了一口气,“太医们惯会报喜不报忧,臣妾昨日去看了才知道,弘晖的腿,怕是再难痊愈了!”:()正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