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履泰看周丛不顺眼的原因,周丛只猜对一半,另一半源则是自于父亲对女儿的特殊感情。
父女之间的关系包含着长对幼、男对女、强对弱,这远远比单纯的亲情层次丰富,也更复杂。
两人一开始谈恋爱时,苏履泰没太当回事。
小情小爱的,又能让苏苓开心,何必阻止呢?
不管周丛在苏苓眼里有多优秀,在苏履泰眼里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不足为患。
可随着周丛对苏苓的影响力日渐增强,苏履泰才意识到不对。
他不怕苏苓谈恋爱,但他怕苏苓太投入,用情至深的人有几个能得善果?
这是其一,其二,太小的年纪遇到情投意合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风筝被树枝挂住,又怎么能飞高?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履泰彻底从母女二人的生活中消失。
苏苓不知道父母是怎么谈判的,但最终小baby还是跟着她们一起生活。
烦人的父亲不见了,小baby在一天天长大,母亲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转,一切都在变好,唯独苏苓没有。
她总是梦见源源不断的血液被送进手术室,梦见ICU外压抑的人群,也梦见周丛转身离去的背影。
梦醒后,心里的压抑让她毫无睡意,清醒到天亮。
健康受损过的人,对身体不适尤为敏锐,几乎是失眠的第一晚,苏苓就察觉到自己出了问题。
她并不害怕失眠,但她害怕再次掉入情绪的黑洞。
这样的情况持续半个月后,她再一次拿出了药瓶。
褐色的药瓶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暗黄色,像一块丑陋的淤斑爬在她手背上。
“拿的什么?”光线一晃,药瓶被周丛夺过去。苏苓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病,尤其是周丛。她假装淡定地拿回药瓶:“买的什么,好香。”
周丛把一盒披萨放到桌子上,眼睛却依旧盯着药瓶。
“叶黄素,最近眼睛不舒服。”
周丛点头,掀开披萨盒子,淡淡道:“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好。”苏苓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尝出披萨的味道不错,赞了一句:“好吃。”学校餐厅这学期新请了几个西厨,很受欢迎,每到饭点窗口都会排起长队。
周丛大概是见她最近没什么胃口,难得从众。
两人闲聊着吃完披萨,周丛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你中午不吃饭,就是为了躲在教室吃药?”
苏苓不妨话里陷阱,点头“嗯”了一声又顿住。
如果是治眼睛的药何必躲着吃?
得胜的人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边擦手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这样游离在尊重和强势之间的周丛,不是苏苓擅长应对的。
苏苓心里很清楚,周丛看似随和,从不会随意评价、修剪他人的枝叶,但在某些时刻他的确拥有将人拦腰截断的能力。
没有办法继续撒谎,也不善于剖白,苏苓犹豫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睡不好?”周丛挑了一个最明显的问题。
苏苓最近常常神情恍惚,之前能做对的题也错误百出,他是想慢慢来的,可突然看到她吃药,觉得还是要快一点。
苏苓点头,“总是做噩梦。”
周丛看着她眼睛下的青乌,“你收拾一下东西,陪我去个地方,我去找糖姐请假。”办完离校手续,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一幕和之前去周丛家过于相似,苏苓不由猜:“去你家?”
周丛摇头,“去一个放松的地方。”
直到两人都躺在吊床上,苏苓才觉得周丛说话太保守了,这何止是放松,简直是对灵魂的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