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剩有大把时间可以做想做的事,光是纸铺的信笺花样,这个月就出了五种,都是秦霁亲手画的板样。
且正房里,陆迢与她每日的交集不过是秦霁和他说一说库房出入的帐,再者便是一道用晚饭。
他一直守着与她口头定下的约定,未再逾矩。
秦霁很满意。
这日傍晚,秦霁翻自己带来的书时,发现有几本以前的手札落在府上。想起秦霄正好从学塾放假,于是打算回去一趟,顺便看看他。
秦霁看了眼天色,对紫荷道:“现在叫厨房备菜罢,做些简单的时蔬即可。”
紫荷犹豫了一下。这些日,大爷回回都是同夫人一起用的晚饭。要知道,在夫人进门之前,大爷下值回来的时辰时早时晚,用饭也没个定时。然而夫人一进门,这情景就变了。
大爷开始日日赶在酉时一刻之前回来,同夫人一道用晚饭,未曾迟过一日。只是偶尔夫人有事,他便不叫厨房上菜,等夫人回来再一起。
现在不到酉时,夫人用完了饭,大爷不就要守着空桌?
“夫人不等大爷了么?”紫荷决定替大爷问一问。
“不等。”秦霁想都没想。
一顿饭而已,方便就一起吃,有了不方便,自然各吃各的。
“是,奴婢这就去叫厨房备菜。”紫荷福身。
稍顷,偏厅摆上饭菜。
秦霁拾箸慢慢用着,饭至一半,陆迢回来了。他去房中换过一身月白直裰,在秦霁撂筷之前,进了偏厅。
照秦霁的吩咐,八仙桌上现在只有两菜一汤,且都是秦霁动过筷子的,她吃的慢,现在有些像残羹冷饭,没有什么卖相。
陆迢在桌前停下,秦霁停下筷子,仰头道:“我马上就吃完了,你再等等?”他今日回来的比平时早,她原想着吃完能将这桌子腾出来的。
“不必,是我来晚了。”陆迢拉开椅背入座。
秦霁一顿,怀疑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不好再提。又听陆迢吩咐道:“添副碗筷来。”
他真要吃自己剩下的这些?接着秦霁就看到他将筷子伸进一盘半凉的青叶子。
秦霁碗里的米饭只剩下薄薄一层底,本是要放下来的。想了想,还是陪着陆迢一起吃完了今日的晚饭。
用茶漱过口,秦霁对他道:“我今夜要回府一趟,取些东西,明日便回来。”
陆迢默了默,“带上护卫,让司午跟着你。”
秦霁点头答应。
晴蓝的裙裳翩跹轻旋,陆迢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下,无意识摩挲起手中的扳指。
“大爷。”赵望从另一头过来,拱手递上一封信,“大爷,李三公子给您的信。”
信上,李去疾邀他明夜到明华楼一会。
燕王去岁回京,按说年后该早早回到封地,然而启程那日陈贵妃急病的消息传来,他当时便昏了过去。醒后便要去宫中侍疾,行程就此耽搁到了现在。
东宫至今空悬无主,合适的人选只有除了燕王,便只剩一个四皇子,燕王打的什么算盘路人皆知。
李去疾找他,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此事。
今上在位三十余年,外人看上去圣体尚且还康健,但陆迢却知,已是大不如前了。
从近来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一事上,便可见一斑。今日更是让群臣在奉天殿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缓步出现。
想起今日上朝时的情景,陆迢眸底染上一抹郁色。有人参他刑罚太过,今上撂下折子,罚了他一个月的月俸。
这再正常不过,满朝的官员,谁不被人参?谁又不参人?
但理由着实牵强了些,处罚也着实微妙了些。
如今的京城,明里暗里都是东宫之争,四皇子在工部事事亲力亲为,何尝不是为了结交臣子。
一双双眼睛看着,京里的纯臣越来越少,今上罚他,是在为日后做铺垫。
若要留下纯臣,最稳妥的法子,便是让他们离开京城,不沾片叶。
圣心难测,他此刻才发现,赐婚一事,或许并非全因燕王的撺掇,今上早有此意。
廊下挂着秦霁买回来的铃铛,在风里转了一圈一圈,陆迢盯着它,一时不知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