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吟离开包间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少阻拦。
或许是因为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动作又太快,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或许,是因为她太微不足道,不值得他们有失体面。
总之,在对精虫上脑的知名导演邬正破口大骂之后,她拿出被强行保管在门口柜子里的包安全地离开了。
厚实的门在岳千吟身后缓缓闭合,里面传出隐隐的笑声和说话声。但她置若罔闻,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踩着高跟鞋走出了脚下生风的气势。
一路穿过幽静的走廊和明亮的大厅,一直到走出漂亮的旋转门,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冰冷空气,岳千吟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平静。
邬正靠近时的情景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他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沉稳而不失热情。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端着酒杯明里暗里地往她身上蹭,话里话外都是她“可惜”了。旁边的人都在笑,附和说这不是就遇到邬导了吗,仿佛他就是她生命里迟来的那道光。
一开始岳千吟尚且能假笑着应付,直到邬正突然挤到她身边,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大腿,毫不收敛地说今晚别回去了,他在酒店有房间,他们应该再深入探讨一下。
她绷紧了身体,而邬正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怎么挣扎也逃不出猫爪的老鼠。
她闻到了他身上扑面而来的酒气,还有他嘴里食物残渣的味道。
那股味道仿佛现在还飘荡在她的脸上。
岳千吟捂着胸口干呕了一下,她有些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胃里的恶心劲儿还没有消退,她弯着腰蹲下去,埋头又呕了一下,然后就像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断断续续地呕个不停。
她的眼里涌出生理性的泪花,模糊了地面铺着的青石砖的纹路。泪花消退之后,她看见了青石砖上那层细细的沙粒——它们被风吹得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又被卷到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落下来。
她突然感觉,自己跟那沙粒好像也没有多少区别。
岳千吟想起了邬正刚才说的话。
“装什么装,你不是很想要这个角色吗?”
“《破晓》难道不是你睡来的?在我这儿演什么贞洁烈女?”
“给脸不要脸,回头可别哭着来求我。”
她攥紧拳,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不过也许是蹲了太久,也许是鞋跟太高,也许是气急攻心,直起身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然后被一双手扶住。
她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然后条件反射一般,狠狠地拍开了那双骨骼分明的手。
被拍开的男人并没有介意她的攻击,只是一声不吭地重新伸手过来,再次扶住了她。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低下头来看她:“没事吧?”
被他稳稳扶住之后,岳千吟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发抖。
看到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积攒了许久的情绪霎时全部化作眼中的潮湿。她努力睁大眼睛,免得里面的泪水掉出来,然后低声叫了一句:“路哥。”
她就那样略显失神地抬头望着他,红着眼睛,声音颤抖,身上还有浓浓的酒气。
路尧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总是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路尧又看了一眼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盈满泪水的眼睛,迅速把大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隔着厚实的布料,他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冷静而温和:“我在。”
犹带体温的外套就像一个壳。
岳千吟把自己缩在这个还算安全的壳里,感觉极冷,又感觉极热——夜风吹得她忍不住战栗,可是身体里又炽热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跟路尧说什么,只好低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