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沂多机灵,知道这是先生有话想对自己说,她抿嘴道:“先生是觉得我方才做的不对?”
“不是不对,而是……”许凤仪停住了口,改而问宋沂,“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前头这桩事的缘故,小姐能?否与我说个明白。”
“这事儿?简单。”
宋沂便从那一日她起床下楼偷听开始讲起,将大伯母找她娘给?自己定娃娃亲,被拒后又?改而要二?十两媒人钱等?等?说了个明白,末了才实话道:“这样的亲戚,就是先生说我不敬长辈,我也不要。”
宋沂心里暗暗打算,如果?这个新来的先生满脑子这样的君臣父子长幼,那还是和她说拜拜的好。
“我倒没说小姐做的不对,只是还不够好。”许凤仪出乎宋沂意料,没有指责,反而摇头对她的行为补充起来:“小姐心里明明是为夫人着想,可眼下做的事却对夫人老爷大有隐患。”
许凤仪也看出来了,自己教的这个学生聪明机灵,只唯独对于世情少了几分认知。
想想也合理?,她娘常年累月病着,自己这学生没人教导又?没出过门的,她哪里知道外头的道理?规则。
对于这一点,和离出来受了多少冷言冷语的许凤仪就有深切认知。
她将此?事掰开了细细说于宋沂,“老爷如今当?着官,官场上名声要紧,小姐可知,十恶不赦里头,光是恶逆不孝就占了两样,你爹没有奉养母亲本就理?亏,争论起来便是知道惯例长子养娘,可幼子当?官,真接去奉养也是应该的,闹起来兄弟不睦也影响风评。
再有,你那大伯母多年照顾你祖母,她虽然嘴上尖酸,性格小气,为人贪婪,行事卑鄙,可你看你祖母手脚干净,脸色红润,就知是她照顾的精心。我想你娘,也应该是冲着这个,才对大嫂多为忍让。
这是好的一面,若是把人坏里想,你大伯母侍奉你祖母,真要怀恨在心,她只要挑唆了人往衙门一告,说你们家不孝。别说做官了,到时候就是性命也难保啊。”许凤仪叹着气,名声,名声,众口烁金,能?要了人命。
“我这个做师傅的今日就教你第二?堂课,除了自知还需自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把人得罪死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搏命的手段。我不是要你忍气吞声,而是要你做事再圆滑些。那十两银子,不说十两,就五两二?两的,对你家来说伤筋动骨吗?”
“之前确实艰难,后来就。”宋沂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停住了话。
“这就是了,对你来说轻轻巧巧的几两银钱,就能?解了你大伯母一肚子的埋怨和隐患,你说这算值还是不值?横竖钱都是要给?的,把场面撕破了再给?,人家可记仇不记恩。”
原来如此?。
宋沂沉思了好一会儿?,脚底抹油跑了出来,绕了一圈才在厨房找着咣咣剁菜的大伯母,“大娘这是做什么好吃的?”
姚金纤手里头切菜力度又?大了几分,不应她的话。
“好大娘,我娘身子不好,上个月为了攒给?您的十两银子,连药都停了,病了在床好几天?,也只省出五两来,若是您这样,堂姐难道就不担心不生气?”宋沂换了口气,“我这次来不是后悔先前的作为,而是想着大娘也有女儿?,也该明白我的心情。”
话是这样说,可姚金纤依旧正眼不看他,直到听到砰的一声,什么物件滚了过来,她才余光瞄了过去,见着块银灿灿的银元宝才意外,“这钱是哪来的?”
“我娘把家里的冬衣都当?了才换来的。她还瞒我呢,可我哪里不知道。”宋沂见她大伯母攥着银子不肯撒手,吭哧吭哧往嘴里去咬就知她的火气散了几分,“我也知道大娘是替我介绍了门好亲。可娘家里病着,叫我一个做女儿?的怎么好舍了她。若是真为着,娘出了什么事儿?,大娘细想想,侄女儿?这么一个重情的人,该有多恨。”
“恨?”姚金纤暂停了动作,扭头看向?他这个侄女。
“是啊,若是因为别人害了自己亲娘,别说我了,就是大娘怕是也得拿着刀去报仇。”宋沂低了低头,调整角度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来,把姚金纤吓得背后汗毛耸立。
“哪里的话,好侄女,我知道你待你娘的心。”姚金纤嘴巴都有些哆嗦,忙从头上拔下根银簪来,“这是你娘上个月给?我的,我想了想,这还是你爹送给?你娘的礼咧,我一个做嫂子的怎么好要,拿去吧,快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