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翀殿前,则聿双手被铁链拷住吊起,身上衣服被鲜血润透,早已看不出上刑多久,湿漉漉的碎发之间露出那双乖戾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天帝。
天帝喉咙无声震动,刻意避开视线。
则聿的眼睛不同于常人的深棕色,即便是在阳光下,那双眼睛也是漆黑的莹润,室内更是如黑曜石般漂亮。
或悲或喜,似乎都无法彻底地表现出来,让人难以彻底猜透他在想甚。
“四百五十剑了,你当真还撑得住?”
他咬紧牙根,鲜血从嘴角流出,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阴恻恻道:“撑得住。”
“继续。”
眼前似有亮光闪过,则聿抬头,一个身影挽着裙摆飞奔来,像母鸡护崽般张开手臂,横挡在他面前。
“不要!”
则聿眼底闪过一次错愕,四目相对,他只觉少女的眼睛如天边星辰,居然含下不该存在的他。
“大胆!”
平日扶锦温顺懂事,兢兢业业姻缘事业从不懈怠,天帝向来对她放心得很,眼下气得发抖,食指连连指向她。
“本帝再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
少女转身面向高台,跑来所生的热气还未褪去,小脸微红:“还请天帝三思。”
则聿距离她几寸远,感受到她身子的轻微颤栗,心下清楚她明明怕被处罚,还是不退一步。
一瞬间,心底再生可耻的试探念头,小心地扒开他的心口去期待答案:“神君,让开吧……我受的住……”
“闭嘴,”扶锦猛地转头,瞪着眼睛,气势汹汹道,“我挡着是因为我的错我要承担,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那发抖呢?也是因为你害怕你想发抖?”
都这个时候了,则聿还有闲心打趣她。
扶锦忍住想踢他一脚的冲动,头也不回道:“我当然怕啊,怕疼。”
末了,又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还不知会不会留疤……”
不知哪句话逗着他了,则聿莫名发笑引得身上伤口疼,旋即又呕出一口鲜血。
“你别……”
扶锦吓得转身想扶他,一见他身上那么多处伤又不知道该怎么扶,眼泪竟不受控制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坠。
“则聿,你疼不疼?”
见她如此,则聿不禁慌了神,染血的手指下意识想替她拭泪,一动又是深入骨髓的疼,只好低声哄道:“别哭了……神君,真的……不痛的……”
“我去认下罪名,叫天帝放了你。”
“别去,”则聿黑眸闪动,声音隐隐发颤,字字之间总要喘喘,“若你去认了……那我……这一身伤不就……白挨了吗?”
目睹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扶锦只觉落入口中的泪水简直苦的发涩,避着天帝一把抹去,旋即转身冷静道:“姻缘神扶锦,还请天帝一同责罚。”
“你何错之有?”
“则聿是姻缘宫的人,扶锦位于主神,管教不严,理应责罚。”
扶锦跪在前面,心里默默祈祷沧榆能叫救兵叫的快些,她话虽如此,可如若那细皮嫩肉真伤了半分,还是会心疼神伤的。
“你啊……”天帝似乎觉得她可笑,双手握拳各置膝上,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怒气,“那便如你所愿,给本帝上刑。”
不是,来真的啊,沧榆怎的还没来。
扶锦眼睛越瞪越大,转头视死如归地看向则聿,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
则聿喘的越发厉害,艰难地沉下眸子,见证她被那个还凝着成百上千个罪仙鲜血的锁拷扣上,听她明明害怕的很,眸中却仍荡漾着温柔的神色,轻声道:“则聿,要罚一起罚,我也不怕的。”
她……
说要一起。
刑剑再一次升于半空,对准的确实另一具挺直腰杆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