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罗诗杳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不能怀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父。书房里,得知此事的罗父,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茶水险些洒出。短暂的震惊过后,他迅速恢复冷静,语重心长道:“其实,爹爹并不希望你入宫。”“你想想,就算你身体康健,能顺利孕育子嗣,可也不能代表一定就能生下男婴。”罗诗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身边一连生好几个姑娘的人大有人在。何况这是古代,医疗条件差,孩子早夭的情况频频发生,就算生了儿子,也不一定能顺利养大成人。罗父长叹一口气,声音愈发沉重:“你若是不能生下儿子,那皇上为了子嗣,定会临幸其他嫔妃。”“这种事,一旦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后宫之中,嫔妃们为了争宠夺爱,不择手段者比比皆是。”“你已经受了那么多年的罪,爹爹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将之前的苦再吃一遍。”罗诗杳听了罗父这番话,肩膀微微颤抖。回想起今日的验身,她仍心有余悸。太后平日里高高在上,习惯了众人的俯首帖耳,或许压根没有料到,有人竟会奋起反抗。也正因如此,太后对她没有一点设防,仅仅只让两个嬷嬷验她的身,这才让她得以寻得一丝生机,暂且躲过一劫。如今,她和太后之间嫌隙已生,人家以后要是再找由头对付她,她不可能每次都像今天这般幸运吧!罗诗杳越想心越烦……且她不能生育,这个社会以男性为中心、子嗣为重,这根本就是无解的。如果顾晏廷以后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后,再来睡她……天啦!只一想想,她都觉得恶心无比,哪怕这个人是顾晏廷也不行。难道他们之间,以后也会慢慢走到两看生厌的那一步?罗父缓缓走到罗诗杳身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小七,别怕,还有爹爹呢。”“爹爹这一辈子,风风雨雨,历经变故,如今好不容易撑起整个罗家。”“你是爹爹最珍视的宝贝,爹爹唯一的心愿,便是你一生顺遂、平安幸福。”他的声音虽尽量保持平稳,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虑与心疼。罗诗杳突然扬起脸,看着罗父的眼睛,认真道:“爹爹,我不想入宫了。”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无法善终,倒不如就此停住。至少在此时,在彼此心中,都还留存着对方最美好的模样。罗父微微皱眉,陷入沉思。良久,才沉吟道:“可皇上那么喜欢你,依爹爹看,他不会轻易罢手的。”“小七,皇上对咱家的恩宠,既是荣耀,也是重担。”“若真要让皇上打消让你入宫的念头,就得想个周全之策,万万不可触怒龙颜。”罗诗杳若有所思,突然想起入京前,顾晏廷曾亲口对她许下承诺。不管将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发展,都不会牵连到罗氏一族。忆起这番承诺,她抬眸看向罗父,开口道:“爹爹无需烦心,此事女儿自会妥善处理。”罗父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一脸忧虑:“小七,不是爹爹不信任你。只是天威难测,稍有不慎,便可能给阖族招来灭顶之灾。”罗诗杳闻言,怕他担心,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国丧期间,禁止婚嫁,等过了丧期再说吧。”父女俩又说了一会话后,罗诗杳起身告辞:“爹爹,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女儿这就回去了。”罗父点点头:“好,你路上小心,夜里盖好被子。”罗诗杳前脚刚走,罗母便心急火燎地推门而入。罗父闻声抬起头,瞧见妻子满脸焦急,心中一紧:“怎么了这是,如此慌张?”罗母快步走到罗父身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浑身颤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爷,出大事了!隔壁王大人家才新嫁过去的闺女,竟被夫家给送了回来,听说是新婚之夜没见落红……”“就在方才,王家宗族的人气势汹汹地上门,不由分说,竟把那女子给沉塘了!”罗父闻言,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罗母抹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咱们的女儿……这可如何是好?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外界都开始有了闲言碎语,再这么拖下去……”说着,罗母的肩膀微微颤抖,满心都是对女儿未来的担忧。罗父眉头紧锁,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既可怜被沉塘的女子,又对自己女儿的处境忧心忡忡。良久,他才停下脚步,将女儿不能生育的事情告诉了妻子。罗母听了,大惊失色:“……哪个人家能接受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儿媳啊?我的两个女儿命怎么都这么苦!”“我曾还想着,想法子将她没了清白这事遮掩过去,好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如今看来……”,!说完,罗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罗父,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哀求:“老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我每日夜里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想到女儿未来孤苦伶仃的模样。”“咱们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我……我实在是心疼。”罗父摊开双手,劝道:“与其将女儿嫁出去受气,还不如养在家里算了。”“她有五个哥哥,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罗母鼻子一酸,对女儿不能拥有正常婚姻生活感到无比难过。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罗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咱们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可如今这情况,咱们不能不面对现实……将女儿留在家里,最起码咱们能时时刻刻照顾到她,保护到她。”罗母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心中五味杂陈:“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夜色愈发深沉,偶尔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声。罗诗杳独自一人,静坐于书案前。她铺开笺纸,提起毛笔,蘸上墨汁,试图将自己的心意倾诉在纸上。其实,她应该入宫一趟,当面和顾晏廷把话说清楚。可一想到太后今日的所作所为,她便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窖,入宫的勇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最后,她决定修书一封,让影璃明日一早带进宫,亲手交给顾晏廷。只是,这封信,又岂是那么容易写的。罗诗杳满心的情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一会咬着笔,一会抓着头发,一会趴在桌子上,一会在屋内转来转去……好不容易写下几个字,却总觉得词不达意。她干脆将笺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一旁,又重新铺纸,再次提笔。如此反反复复,一张又一张笺纸被揉成了皱巴巴的纸团,散落一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罗诗杳终于写完一封信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昏黄的光晕轻轻跳动,映照着女子满是疲惫与哀伤的脸庞。她望着这封好不容易写完的信,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这薄薄的一页纸,承载了太多,当这封信送到顾晏廷手中后,他和她,或许从此便要走向不同的方向。:()外室只想原地躺平,你们惹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