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记忆中的依蕾托永远是那么的单纯和善良,哪怕是悔恨和恐惧都没办法让她的笑容变得可怖。
反而是父亲脸上那看似温柔宠溺的笑容,总是让她不寒而栗。
于是,她日夜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寻找自己曾忽视或视而不见的一切可疑之处,如此日日夜夜后,她获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往事不可考,但终归有迹可循。
依蕾托和白云霁身上中的一种慢性奇毒,微量服用并无太大危害,一旦长期过量服用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化作跗骨剧毒,待到毒发再难拔除。
而当时,希尔家族中能经常接触依蕾托的人,也只有身为依蕾托闺中密友的她了……
“但我是无心的!我虽然……我虽喜欢祈鸣,但我也不曾想过要加害她……她那么美丽、善良,圣洁得就像是下凡体验生活的天使……我当初是真心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怎么忍心伤害她?这世界上又有谁舍得伤害她?!”
“您父亲忍心。”白云霁轻声打断她,一双无悲无喜的蓝眸清晰地倒映着菲奥娜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弯唇笑了笑:“您不忍心伤害她,而疼爱你的父亲同样也不忍心看着你的爱情无疾而终。”
她的父亲特伦斯希尔,这位老奸巨猾的希尔家族族长至死都未曾吐露下毒的真相,在牢狱期间,同样只字未提的,还有他疼爱半生的宝贝女儿——菲奥娜。
或许是怕牵连了她,又或许……
菲奥娜倏地安静了下来,低伏着身子,瞪大了眼睛无神地盯着地毯上的茶渍,眼泪断了线般直往下落,她听懂了这段话的潜台词。
事实就是,菲奥娜的一片痴心和优柔寡断,让她的父亲有了杀心和可乘之机……哪怕那毒可能并未经由她的手。
“呜呜呜呜啊啊!”菲奥娜失声痛哭,再也没有了曾经贵妇人的姿态,不停地道着不知给谁的歉,“对不起!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白云霁望着这样难堪的她,略有不忍地瞥开了一点视线,垂放在膝上的手微动了动又被智压下。
他无权替母亲原谅菲奥娜,他此行从头到尾都只代表他个人。
他半垂下眼眸,神色平静地缓声道:“您没有对不起我。”
“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我很清楚您是真心待我的。”
只不过,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渐渐有了一些私心,这才有了联姻之事。但为人父母,为自己的孩子筹划未来,又有什么错呢?
再者,联姻之事若非自己点头,她也不可能逼迫于他。
菲奥娜仰起头,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仪态,泪流满面地恳求道:“对不起,呜呜……你、你不要讨厌亚斯和雷特,那两个孩子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你!”
“……你有什么怨怼,都对着我发泄便好,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霁儿,不、殿下!算我求你了!”
说到后面,她深怕白云霁不同意,膝盖一弯慌忙跪在了脏污的地毯上:“殿下,请求您不要怪罪那两个孩子,求您。”
白云霁一怔,霍然站起身:“姨母,您……”
随即迅速冷静下来,绕过茶几走到她的面前,用不容抗拒的力度将她扶起坐回沙发上,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姨母,这么多年了,您也知道我的秉性,这些事不会牵扯到亚斯和雷特他们的。”
菲奥娜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答应自己,愣了半拍才感激不已地道谢:“谢谢!呜!对不起,谢谢你!”
白云霁顺手将湿透的丝帕放入菲奥娜的手心,笑容温和体贴,与过往别无二致:“我今日拜访不为别的,只是想来见您一面,顺便求得一个真相。”
“不过,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在菲奥娜难以平复的抽泣声中,他缓缓站起身,谦逊地道了一声别:“姨母,我下次再来探望您。”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或许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白云霁闲庭漫步地走出别院大门,抬头望着湛蓝无云的冬日天空,忽然觉得阴霾尽去,浑身一阵轻快。
“殿下!”安伯一见他出来立刻就大步迎了上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忧心:“您们聊得怎么样?”
“还好。”白云霁笑了笑,没有作任何正面回答,径自打开飞艇门坐了进去:“走了,该回去了。”
刚刚耽搁了点时间,这会儿都快午时了,也不知道听澜那边的进展得顺不顺利。
而另一边,此时此刻的顾听澜就根本谈不上什么进展,他甚至都没能见上薛老院士一面。
据其他研究人员说,薛老院士一大清早就忙忙碌碌地不见人影,不知钻进哪个实验室里去了。
顾听澜刚结束蜜月回来,研究中心和顾氏集团的工作都挤压了不少,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因此他起初只当是偶然,结果一天、两天、三天……接连碰壁几日,顾听澜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薛老院士是在刻意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