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宅只有两进,前边的院子住着宋柏轩和卫辞,后边的院子是莫绫和宋蕴在住,还有一间独属于宋蕴的调香室。
莫绫想起姑娘昨日的嘱托,无精打采的推开调香室,各种复杂奇异的香气顿时盈满鼻端,墙边的柜子上摆满用细绸布袋装着的香料,几案的匣子只盖了一半,香炉中只剩下一捧散有余热的香灰。
莫绫难过的瘪瘪嘴,放眼去寻制好的香料,打算依着姑娘的嘱托,送到千丝坊去,但她在房间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制好的成香。
难不成是着了贼?
莫绫气鼓鼓的回到前院跟宋柏轩告状,满脸疲惫的宋柏轩定了定,忽而问道:“你当真没找到成香?”
“没有,姑娘曾说等调出百花香了,她就让我第一个试香,可我还没试过呢,”莫绫垂着脑袋,“是不是姑娘记错了……”
宋柏轩打断她:“没有,蕴儿是想让我们去千丝坊。”
莫绫一头雾水,接着恍然大悟,胡乱捡了两个饼子塞进宋柏轩怀里,又塞进自己嘴里一个,匆匆推起木椅往外走。
宋柏轩扶额,终是捡起饼子啃了两口。
蕴儿既然提起千丝坊,那么在千丝坊中,必然会有解困之法,可千丝坊的李掌柜他也曾见过,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只是见识颇广,很有一套生意经。
“莫绫,蕴儿常去千丝坊吗?都是什么事?”宋柏轩突然问道。
莫绫仔细想了想:“是常去的,有时候是去送香,有时候是去送香囊,对了,小姐在千丝坊遇见过陈大人,好几次呢。”
宋柏轩的脸色渐渐凝重,陈不逊身为世家公子,一介县官,又怎会常常出没在商贾之地,亲自购置布匹衣物?
千丝坊的分号源自京城,遍布大盛朝,与其说是生意红火,倒不如说是更像一张巨大的情报网,联结着各个府城。
如果陈不逊与千丝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在如此贫瘠偏远的兹阳县城里,有一家在府城才能见到的千丝坊,便也不足为奇了。
宋柏轩惊叹之余又忍不住生出警惕,背后之人设立如此庞大的情报网,所图必然不小,他与蕴儿一旦卷入其中,怕是难以善了。
然而,这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出路。
……
县衙,大牢之中。
夜里的牢狱格外阴冷,耳畔充斥着虫鼠爬过的窸窣声,脏乱的干草堆竟成了最温暖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光才打破黑暗,在地上映出了一块亮色。
宋蕴抱着膝盖坐在干草堆上,缓缓闭上眼,直到杂乱的脚步声在她的牢狱前停下,钥匙与铜锁相撞发出声响,她才睁开眼。
王夫人捏着鼻子走进狱门,四处打量着这间肮脏狭小的牢房,她撇撇嘴,正要嘲讽两句,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了躺着一只淌血的死老鼠,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脚步错乱的向后跌去。
宋蕴又不在意的闭上眼。
许是王德巍忘了,又许是他被吓到,从昨日到现在,她没有经受过酷刑,但也同样未进米水,她又累又饿,自是不愿将心思浪费在多余的事情上。
“宋蕴!”王夫人尖叫一声,“你怎么敢?!”
宋蕴轻笑着问她:“夫人指的是那只死老鼠,还是指我在安神香中下毒?”
王夫人愣了一下,语气竟有几分迟疑:“你真下毒了?”
宋蕴一时失笑,她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把她扣在大牢中,不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罪名吗?难不成县令夫人还真屈尊降贵用了她的香?
“原还想着送你一个好前程,现在看来,你是自寻死路!”
王夫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她,胸腔中的怒火不断蔓延,王德巍之前还答应过她,要狠狠教训宋蕴一顿,可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他就改了主意。
说什么平阴侯对宋蕴颇为厚待,她倒觉得分明是王德巍起了色心,非要袒护这个小贱蹄子!
以宋蕴这样的相貌,真进了县令府后院,哪儿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王夫人越想越气,索性叫人把宋蕴拖出来,拎起鞭子狠狠地甩出去,宋蕴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却没能及时拦下。
浸满盐水的鞭子抽在她的皮肉上,痛意却深入骨髓,宋蕴只是皱了皱眉,脸上仍旧一片平静:“你敢如此待我,不怕平阴侯怪罪下来吗?”
王夫人气得要命:“你还敢提平阴侯?宋蕴,但凡你识相,早就随着侯夫人回京享福去了,可你偏偏倔得要命,非要嫁给一个没用的穷书生,侯夫人早已对你失望透顶,别说是我打了你,纵使我现在杀了你,侯夫人也不会怪罪我!”
“你也说了,是侯夫人不会怪罪你,”宋蕴淡淡道,“那平阴侯呢?”
王夫人毫不迟疑:“侯爷与侯夫人夫妻一体,自然是共进退!宋蕴,你不会觉得侯爷还会接你回去吧?别做梦了!”
宋蕴垂下眼眸:“你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