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见到活生生的范明冶后,众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宋柏轩眼含热泪,哽咽的说不出话,他早知此行不会太顺利,却没想到险些让范老都丢了命。
余九望着满屋子奇奇怪怪的人,心情十分微妙,他下意识的看向范明冶,语气犹豫:“范老爷,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吗?”
范明冶笑着摇摇头,忽然又道:“也算是吧,老头子我孤家寡人惯了,膝下仅有一子,如今也不知去向,这几个后辈儿,倒是陪我陪得久些。”
余九有些想回武定河边的茅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敢说。
范明冶体谅他:“去歇着吧,明日让他们带你在京城好好转一转,再琢磨回去的事。”
碧月带着余九离开香思坊,雅间里顿时只剩下范明冶以及宋家三口。
范明冶脸上的笑容落下来,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封字迹模糊的家书。
他不知摩挲了多少遍,上面的内容也早已倒背如流,但落入武定河后,这封家书也被泡烂,他仔细修复许久,才恢复到这般模样。
“这是臻儿的字迹,遣词用句也与他寻常相似,在此之前,我已有半年没受到他的家书,”范明冶神情落寞,心情也十分沉重,“所以在收到这封信后,我才慌了手脚,如今看来,许是有误。”
听闻字迹相仿,宋柏轩已经变了脸色,他不由得想起会试舞弊案中,那十三份被替换的答卷。
“范老……”宋柏轩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外溢的情绪,“这是一个圈套,不论是我们金安府学子的会试舞弊案,还是范公子的家书,都是早有谋算。”
盛阳书院从去年才开始起步,如今也只是在金安府起了些许波澜,可即便如此,那些人竟已看不得了吗?!
对上范明冶诧异的目光,宋柏轩将舞弊案前前后后的事讲了一遍,不出意外,范明冶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用捐生来针对金安府举子,其中除了私心外,还有毫不掩饰的威胁。
不论此次会试舞弊案究竟成功与否,而被盛阳书院牵连的这些举子,包括以后身在金安府的学子,不到万不得已,都会对盛阳书院敬而远之。
谁也不想还未踏入仕途,名声便染上污垢,生生被人砍断前程。
这是在砍盛阳书院的根基啊!
范明冶痛得心头滴血,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选择,他这样做,真的值吗?
想起不知流落何处的独子,范明冶闭上眼,一瞬间,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随着会试舞弊案告一段落,朝中被牵连的官员也都被渐渐发落,抄家的禁卫每日在京城出没,值得一提的是,忠王主动请缨,接下了抄家之事。
这并非一桩善事,但忠王却做的十分漂亮,抄没的财产尽数落入国库,不曾私占分毫,一时之间,裴武帝对他赞不绝口,甚为满意。
范明冶在宋家休养了几日,待身子略有好转,便直接让人传了信儿给陈不逊,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宫面圣。
乍然得知挚友尚存于世,裴武帝很是高兴,吩咐御膳房做了一桌范明冶爱吃的膳食,备上两壶好酒,打算与他一醉方休。
范明冶神色复杂,对上裴武帝欣喜而关切的眼神,心中叹息。
“皇上何必如此,臣能再见圣颜,已是心满意足。”
裴武帝叹道:“朕亦是如此,爱卿啊……你受苦了。”
接着便又恨恨道:“你且等着,那些胆敢暗害你的贼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皇上,”范明冶对上他的视线,平静的说道,“这是一个圈套,针对盛阳书院,针对金安府的圈套。”
裴武帝怔了下,却不敢抬眼看他,只是拿起酒壶兀自斟了杯酒,没说话。
范明冶早知他性子如此,可说不失望是假的:“臣收到了一封家书,字迹与臻儿几乎一模一样,而好巧不巧,会试舞弊案中,金安府举子被诬陷,也恰恰是因为十几份字迹相仿的答卷。皇上,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裴武帝没回答他的话,却道:“会试舞弊案早已查清结案,金安府的举子们是清白的,盛阳书院那位院长,也是清白之身,爱卿放心,朕绝不会在这等事上糊涂。”
“可幕后主使尚未落网。”范明冶直接点出要害。
裴武帝不悦道:“礼部尚书在狱中自尽,也已株连九族,还有何人未曾落网?此案已结,至于爱卿你受的委屈,朕自会好好补偿你。”
范明冶心中郁结,冷淡的别开视线,自从裴牧被废去太子之位后,裴武帝便对大皇子与二皇子格外偏待,有意放纵他们暗中较量,争夺皇位。
储君之位悬而未立,皇子为权手足相残,对大盛来说并不是好事,他劝过数次,裴武帝都听不进去。
如此这般放纵下去,大盛朝早晚要出乱子。
裴武帝见范明冶脸色不好看,心中讪讪,想了想,便笑着说道:“今日朕与范爱卿不提政事,只谈私事。说来也巧,朕新纳了一位美人,与范爱卿还有些渊源,她也是宋院长的女儿,你呀,或许见过。”
范明冶想到宋蕴,又忽得想起赵晴云,眉头轻轻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