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的父亲一生清白,教书育人,身上怎能有如此污名?
“老师!娘子!”
匆匆赶来的卫辞脑海中一片空白。
会试舞弊,以老师的才学,何必去舞弊?
宋柏轩被官兵簇拥着,根本无法停下脚步,他看见卫辞,高声说道:“去照顾蕴儿,卫辞,你若是照看不好蕴儿,为师死也不会瞑目!”
这是他对卫辞说过的最重的话。
卫辞心头剧震,眼中含泪:“老师,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娘子……也定会早日将您救出来,还您一身清白。”
宋柏轩最后看了一眼宋蕴,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任凭官兵推搡着前行。
他早知这条路荆棘遍布,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踏了上来,只因这是最快最能向上爬的方式。
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他从不后悔。
若是能洗清污名,步入朝堂,自然是好,可哪怕他声名狼藉的死在狱中,有范老的照拂,蕴儿和卫辞也不会活得很辛苦。
他这一生,再别无所求。
……
官兵过境,百姓尽皆避让,宋蕴望着空落落的街道,腹部隐隐作痛,痛意一点点加剧,她几乎站不稳。
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妙雨大惊,连忙喊道:“快,夫人要生了!”
卫辞心中一颤,急忙抱起她往早已备好的产房赶去:“烛下,快去请稳婆和大夫,妙颜去烧一锅热水,妙雨,去找备好的药箱……”
宋蕴死死的抓着卫辞的肩,强忍着疼痛:“快派人去金安府送信,此事定要让范老知晓,还有忠王府、信王府、平阴侯府,我要你大张旗鼓的去求援,求他们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护住父亲!”
“我去,我都去!娘子,你先别再说话了,保存气力,父亲的事我定会倾尽所能,保父亲性命无忧!”
宋蕴定定的看着卫辞,确认他是真懂了,才松了口气,疲惫的闭上眼:“把莫绫叫回来吧,我想她了。”
哪怕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宋蕴却等不及了。
在所有的奴仆之中,哪怕平日里她都一视同仁,可究其根本,她最信任的人,只有莫绫一个。
生产是她最危险的时刻,她只想让莫绫守着她。
“好,我立刻派人叫她回来。”
卫辞一口应下,焦急的将她放置在床榻上,还未启用的产房中满是寒意,他匆忙抱来两只火盆,一只放在床头,一只放在床尾。
床榻上的宋蕴疼得满头大汗,脸上毫无血色,卫辞急得蹿起来,止不住的往外看:
“稳婆怎么还没来?烛下呢?烛下!”
院子里乱糟糟的,宋柏轩被抓进了大理寺,宋蕴动了胎气即将生产,两个主心骨倒下,下人们都慌了手脚。
卫辞在产房中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给宋蕴擦汗,一会儿给她喂热水,等稳婆和大夫终于来到时,他已急出了一身汗。
稳婆姓刘,是京城少有的圣手,从她手中诞生的婴孩没有近千也有七八百。
刘稳婆到来后,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人们去准备吃食、热汤,将无用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卫辞却死活不肯走,刘稳婆气得急眼:“这位郎君,产房脏污得很,血气冲天,十分不吉,会冲撞了你。”
“娘子生产是喜事一桩,何来冲撞一说?你只管为我娘子接生,其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卫辞半跪在床榻边上,紧紧地攥着宋蕴的手,毫无惧意。
见他不肯离开,刘稳婆只得看向宋蕴:“夫人,女子生产,没有郎君在一旁守着的道理,他是男子,到底不方便。”
宋蕴看向卫辞,后者立刻说道:“娘子,是父亲让我守着你,无论是何原因都不得离开!”
宋蕴很清楚,这些时日来,哪怕宋柏轩从未提起,他的内心也在时时刻刻受着煎熬。
当年只因他一时疏忽,非但错换千金,与血脉骨肉分离,还未能赶上亡妻的最后一面。
他不想让这种风险再发生在她的身上。
念及此,宋蕴只好道:“刘娘子,不必管他,他虽是男子,却也是我的夫君,无须避讳太多。”